其實清容和薛紹並未爭吵,之所以會給人這樣的錯覺,怕是他二人關係尷尬的緣故。說是不熟,可昨晚連最親密的事也做了…說是親近,可從初識到現在,才見過幾回,連對方的喜好習性都一概不知…加之清容不想與他多言,薛紹又寡言,兩人自然沒什麼話說。
薛紹和清容吃飯完全不同,清容吃飯時,一口接著一口,吃得不多,動作輕緩優雅,按照王氏的話來說,舉止有度,這才是官家女子應當有的禮儀教養。可反觀薛紹呢,他吃東西很快,也很多,風捲殘雲般幾下碗就見了底。
清容心道他或許是餓了,可他吃得實在太過隨意,他嘴裡大口嚼著肉,很是不拘小節。偏這屋子裡頭又沒人說話,他吃飯發出的聲音就格外清晰。清容略有些嫌棄,不經意地扯了扯嘴角,她吃了兩口,便沒有再吃的心思。
阿珍和頌月面面相覷,也神色尷尬,這阿郎怎麼和餓了好幾日似的?
見清容放下箸,薛紹嚥下嘴裡的食物,抬眼看了她一眼。他皺眉問道:“你吃飽了?”他剛剛看見了,她不過動了幾下筷子,根本沒吃多少。
清容淡淡道:“有些沒胃口,你吃吧。”
薛紹垂眸道:“廚房做的,不合你口味嗎?”
清容搖頭,“你慢用,我先回房了。”說著,便帶著阿珍和頌月下去了,只留下薛紹一個人在原地。
見她走後,薛紹沉默地吃著自己碗裡的飯,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哪裡惹她不快了,他雖然不比女子心思,但也敏銳地感覺到了清容的變化。難道她就這麼不能忍受和自己同桌吃飯嗎?就算不願意,也不該拿自己的身子來置氣,人不吃飯,這樣餓著怎麼行?
這邊,清容剛回到房中坐下,阿珍和頌月到底是在清容面前多年的人,多少也能猜到清容這般的緣由。
阿珍和頌月互相使了眼色,還是頌月小心道:“娘子,我看阿郎待三娘還是很好的。今日一早,娘子還在房裡梳妝呢,他就去庖廚吩咐了以後的飯食都要按著娘子的喜好來做。”
阿珍也附和道:“是啊是啊,阿郎雖然嘴笨了些,可是做事卻是不馬虎。”見清容不說話,阿珍的聲音也弱了下去,“就是平日裡有些小毛病,可是這也是正常的。”
清容平靜道:“噢?我倒不知你如今也向著他了?”才新婚第一日,便唬得自己房裡的人為著他說話,要說他笨,可一點也不見得。
頌月勸道:“娘子,不是我們要多嘴。這夫婦過日子,總是相互體諒,相互磨合的,若娘子不喜,總要與阿郎好好說道,您這樣一走了之,就留阿郎一人在那,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清容不是不講理的人,她垂下眸子,沒有說話。她心知頌月說得是不錯的,如今她既然已和他成了夫妻,就算並非她所真心期盼的,她也該給足雙方體面才對。
新婚頭一日就這樣,的確不是她應做的事。
她正思量著,該如何緩解兩人之間的尷尬,那邊薛紹就已經吩咐了雲娘過來。
雲娘手裡端著兩份點心,她笑著說道:“阿郎說剛剛娘子沒胃口,沒吃什麼,怕娘子餓著,故叫我送了點心來,娘子嚐嚐?”
清容微愣,想起薛紹,他倒是做得比自己這個新婦還體貼。清容點頭道:“放下吧。”
她看了一眼,是金酥酪餅。她看著這點心出神,不免想起了那日在酒樓裡的場面。清容拿起一塊金酥酪餅,用帕子包了,吃了一口。她沒有吃過那酒樓做的,只嘗過家中的,這味道雖然與家裡做得不同,但也一樣好。
她默默出神,吃完了手中的那塊,又拿起了一塊,不覺間竟吃了兩塊。雲娘笑著問道:“看來娘子果然愛吃,阿郎真是沒說錯呢。”
原來是他誤以為自己愛吃這金酥酪餅,她雖並不愛吃,可她沒想到薛紹竟然會留心到這個。這餅裡都是乳酪,又接連吃了兩塊,清容後知後覺口中生膩。
雲娘細心,給清容遞了茶來。清容接過,飲了一口,有些心虛,她垂眸問道:“阿郎現在在做什麼?”
“去書房了。”
清容點了點頭,以為薛紹是有要事忙,故不想去打擾他。這一下午,清容也沒閒著,她也仔細留意了這府裡和立德堂裡的規矩,她成婚時,也從本家帶了不少婢女僕從來,故這院裡的事宜都需要重新安排。只是她才剛來,也不急著要立新規矩,決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後兩日,她和薛紹要去訪薛家親友,清容在今早和盧氏問安的時候便順帶著問了薛家親眷的喜好和忌諱,下午便叫雲娘挑了幾樣禮物,好拜訪的時候帶去。
日頭西斜,也到了用晚飯的時候。
清容對中午的事有些過意不去,到了晚間便差了阿珍去請薛紹一道用飯。她決意要好好與薛紹聊聊,讓他改改這個毛病,總不能日後出門在外也是這樣。
見薛紹來了,清容才叫人上了菜,她給他遞了箸,正斟酌著怎麼開口。
薛紹問她,“你今晚可有胃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