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燭也不放心,回頭看一眼夏蕭,雖說已看不清,但見他還在那,便算心安。夏蕭想對阿燭笑一下,可面部的肌肉始終無法動彈。
比起以往的歲月,這大概是阿燭最為艱難的時候。每晚,她都會抱著夏蕭入睡。每一個土坡和樹下都是他們的小床,而這樣風餐露宿的生活,顯然不是夏蕭想給她的。但現在的夏蕭只有愧疚,沒有多餘能做的事。他甚至開始後悔,不如自己走進黑暗,那個女人總不會見死不救,也不用令阿燭跟著自己吃苦。
當時一晃而過腦海的浪跡生涯真的開始了,夏蕭有些心疼阿燭,黢黑的手握住手腕上的新護腕,想讓其放心,可很快,夏蕭模糊的視野裡,阿燭端著一碗水,飛奔朝這邊跑來。她臉上已很疲憊,可時常掛著一絲笑意,似再困難的日子都能挺過去,令夏蕭還未喝水,眼角便流下淚。
“你怎麼哭了?”
夏蕭現在比先前的狀態要好些,能聽清阿燭的話,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臉。阿燭伸出雙手遞出碗,夏蕭則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想道歉也想表達自己的感激,可極紅的雙眼和蒼白的神色因他的一點淚渲染的極為深情。
“對不起。”
夏蕭呢喃著,即便聲音很輕,阿燭還是聽到了。後者的表情比夏蕭的還要複雜,她想問很多事,也想刁難一下夏蕭,或欺負他,讓他照顧自己,自己就做一個指揮他的大爺。但這些都不是當務之急,所以阿燭只是端起碗,湊到夏蕭嘴邊。
“喝吧。”
夏蕭張開嘴,將極為冰冷的水喝入腹中,一開始的冰牙感,逐漸成了索取,令其端著碗,將其一口不漏的喝光。或許是受到冰冷的刺激,夏蕭精神好了許多,來不及擦掉嘴角的水,村頭探出腦袋的小孩已令阿燭扶起夏蕭。
“我們得趕緊走。”
阿燭極為謹慎,她以前其實不這樣的,但現在夏蕭的狀態不好,她必須學會考慮,也必須學著長大。
村頭樹下,放著一個光溜溜的白瓷碗。它很快被幾個小孩拿起,而後看向西方,那裡的兩道人影已快消失,可他們歪著腦袋,沒再搭理。
總有一些偏僻的村莊不為外事所動,甚至勾龍邦氏改朝換代都和他們沒關係,他們向來自給自足。可這個地方,總會有學院人來,只是快慢不知,而訊息,也總會傳到他們耳中。
夏蕭和阿燭互相攙扶,行走的速度快了不少。阿燭太累,鼻息極亂,夏蕭反應略顯遲鈍,感知到時她已累的走不動。
“歇一會吧。”
“不用了。”
阿燭擦掉額頭的汗,繼續向前,只有令夏蕭率先恢復實力,他們今後的路才能好走一些。所以他們面朝越來越近的雪山,不斷朝其而去,一步一步主動迎向它。
高大的雪山肅穆而神秘,且有一股無法言喻的聖潔。在其之下,夏蕭和阿燭像兩條喪家犬,凍得瑟瑟發抖,體內沒有半點元氣能為自己取暖,可彼此的體溫還是令他們站在山腳,仰望起四方。
茫茫冰雪中,似乎沒有天池的存在。夏蕭站在山腳望了許久,會在山頂嗎?這麼陡峭的山,以他和現在的阿燭想爬上去有些難。
“先吸收一會元氣,再乘鯨上去看看?”
夏蕭詢問著阿燭的意見,可後者搖了搖頭,筆直走向豎直如刀的高山峭崖。其上有不少積雪,極為厚重,若是引起雪崩,他和阿燭就危險了。可阿燭有自己的想法,伸出自己的小手在空中探。
“那個女人說過,一直向西即可,我們從未偏離,天池應該不在山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裡應該會有一個入口。”
“她還說什麼?”
“沒了。”
阿燭探了許久,可什麼都沒有,手掌放在雪上,引得一部分塌落。夏蕭覺得她變了,變得更為細心,也比以前穩重。這倒不是夏蕭的幻覺,阿燭確實變了,在過去幾個寒冷的夜裡,她清楚夏蕭必須趕緊恢復,又在看到學院人的影子時懂得躲藏。可眼前山崖,怎麼一點變化都沒有?
“奇怪……”
阿燭扭頭,招呼道:
“你來試試。”
夏蕭隨其命令走,這才看到自己的手黑的不像話,不知是汙垢還是所謂的黑暗及魔氣。但當他的手掌觸碰冰崖時,它果真泛起漣漪,似一落隱藏著不的了之物的簾子。它以冰雪偽裝,沒有半點破綻。
對視一眼,夏蕭和阿燭牽著手進去,滿眼頓時被奇異光澤照亮,而這入口,也被落下的無數冰雪覆蓋。鮮有的一絲足跡消失在冰雪裡,寒冷也將夏蕭和阿燭的味道掩埋,隨之一道風掀起雪花,將夏蕭留下的幾個腳印填平。
等最後一片雪花落在停止漣漪的簾前,夏蕭和阿燭也適應了眼中夢幻的光,在藍紫色的水晶光芒裡打量起這片世界。
簾後的世界是一山洞,算不得巨大,因為頂可看見,其上垂下許多鐘乳石和水晶,和地面似鏡子的兩面。只是不算深的山洞裡有一水池,是頭頂洞壁所不具備的。
夏蕭的目光從山洞頂部投向洞穴的最深處,那裡似沒什麼玄機,而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這個水池裡。
比起藍紫色的光,這裡的整潔才令夏蕭覺得詫異。這種潮溼的地方也沒招來毒蟲巨蛇,真是奇怪。不過能瞞住天下人目光的天池,便是擁有通天的能耐,豈能令凡物或幾隻蟲子闖入?那樣未免將這裡的格調拉得太低。
這個洞穴遠沒有地王殿所在地寬闊,可給夏蕭和阿燭一種安全感,令他們放下手中的刀和揹包,皆靠在還算光滑且乾淨的洞壁上歇息。其實不乾淨也無所謂,夏蕭現在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要避之門外的髒東西,只有阿燭還挽著他的胳膊,似和其連體且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