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對,阿燭憑什麼陪自己吃苦?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學院,躺在自己的床上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並保住自己的小命。一覺睡醒,她就能帶著豆豆去吃午飯,食堂大媽肯定會給她加一個雞腿或幾塊肉,令其香噴噴的大餐一頓。
夏蕭勸服著自己,可難免有些失望。他現在離不開阿燭,可更多的還是那份情愫,令他極為不捨。
終於,阿燭沒讓他失望,因為她略顯匆忙的身影只是去上善身邊提起那個黑色的破舊揹包,而後原路返回。
阿燭不斷靠近,短髮不斷揚起,明亮的眸子則將這片陰暗的天地照亮。她還未到夏蕭身前,便朝其伸出那隻並未有傷的小手。其上有泥土和血汙,顯得有些髒,可它並不嫌棄夏蕭,也沒有想著將其拋棄,而是絲毫不怕的想將夏蕭的手掌拉住。
現在的阿燭年紀不大,笛木利知道,這個年紀的女孩最相信愛情和未來,所以她才會這般義無反顧。可他錯了,他能看穿人心,卻看不透阿燭。她根本就沒想那麼多,她只是知道,夏蕭現在需要自己,她便跟上他的步伐,不能令其一個人面對魔道。那樣的他,未免太過可憐。
最為單純的思緒往往令人不好理解,可阿燭異常堅定,站在夏蕭身邊,一邊微微喘息,一邊開口道:
“走吧!”
有了虛雲前輩的舍利,夏蕭眼中的笛木利已不是一團生靈之氣。可阿燭的到來依舊令夏蕭的眸子裡多了些東西,是激動也是莫大的幸福。阿燭或許是上天賜給夏蕭的慰藉,在其於危難之際走出困境,又在深淵中找到一位極其罕見的同行者。
“前輩,告辭了。”
夏蕭心意已決,與阿燭牽著手,深深鞠躬行禮,以表自己的歉意。這次他惹出的麻煩,比以往大得多,且難以彌補,不過現在是該走了。
二人是一個極為奇怪的組合,夏蕭足夠老謀深算,阿燭卻單純的像張白紙,夏蕭轉身時皆是淒涼,阿燭卻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燭,依舊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光和熱將身邊的夏蕭溫暖照亮。
他們面向南邊無盡的草原,背影似投身進汪洋大海,掙扎於光中,又要自拔於暗,令笛木利有些心疼。讓兩個加起來還不到四十歲的孩子去面對那些,未免太過殘忍,所以他注視許久,還是問出了聲。
“夏蕭,你確定嗎?”
夏蕭回頭,無比堅定的點下頷首,他也不知自己要面對什麼,可能是被那個女人掌控,也有可能是學院的追殺,棠花寺和擎天宗的針對堵截也在所難免,可既然選擇這一步,便是他最熟悉的艱難生存。
興許是當年龍崗給夏蕭留下的記憶太深,他總覺得自己適合那種艱苦的生活,就是不知阿燭是否能和自己堅持到最後。現在的情況已很糟糕,夏蕭的身體沉重,精神似一根蜘蛛絲,一擾即斷,可還是問:
“幹嘛跟過來,我的魅力這麼大?”
夏蕭自問自答,阿燭則沒有開玩笑的心頭,一拳錘在他的手臂上。雖說沒有多大勁,可還是令夏蕭猛地閉上眼,身體一陣搖晃。
“都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
“就是怕你以後吃不飽。”
“你別把我吃了就行,我餓幾頓死不了。”
“要是我忍不住怎麼辦?”
“那我就把你牙打掉!”
夏蕭想笑,可又沒有力氣,絲毫感知不到自己面孔的存在。他與阿燭走了許久,一言不發。以這種速度,就算走到天黑,笛木利一秒也可追上,可他們似在等待什麼,笛木利隱約也這麼覺得。
草原遼闊無垠,夏蕭和阿燭留下的腳印已夠多,似是覺得時機足夠,一道符陣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夏蕭已等很久,最後的一百米也不算遙遠,便繼續朝其走去。這次走過去的腳步依舊和先前一樣搖搖晃晃,可夏蕭即便虛弱,還是極為認真的問:
“究竟為什麼跟過來?”
“想陪在你身邊。”
阿燭扶著夏蕭沉重的身子,唸叨著真像一頭死豬,不過還是和其邁出了最後一步。這一步後,他們便是叛逃者,從此沒了別的身份,只是一個魔道人。
學院諸教員及學子、棠花寺行走天下的行者大師、冒險者工會的獵魔傭兵、擎天宗的弟子、走首教會的信徒、老一批五大勢力的弟子、天下正義之士所結的聯盟……
笛木利在心中默唸著夏蕭和阿燭可能會面臨的對手,不禁擔憂。這一個“逃”字,雖說筆畫不多,可將引起的是四面八方的追責,且性質皆變。如果夏蕭被學院帶回,還處於一方勢力的保護下尚且還好說。可現在,他真的成了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