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元十七年,八月。
那位被天下追殺的惡人滄海流已經一年未有行蹤,他是死是活,尋常人根本無暇關心,只是依然有那麼些或明或暗的勢力還在暗中追查他的訊息。
只是這些江湖上的暗潮洶湧卻永遠無法驚動那座名為長安的高城。
他就像是一座獨立於大周的世外桃源,任憑外面如何風聲鶴泣,他自歌舞昇平。
這一天的長安城一如往常,只是那寧國侯府卻是格外熱鬧。
府門前前來道賀的賓客樂意不絕,送來的賀禮幾乎堆成了小山。平日裡低調沉穩的寧國侯葉承臺笑得合不攏嘴,在大殿中於前來的賓客們把酒言歡,臉上的喜色可謂溢於言表。
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葉承臺膝下無子,唯有一個女兒,得了玲瓏閣一位長老的賞識收為關門弟子,過幾日接她去往玲瓏閣的使徒就要前來。
須知天下宗門多如牛毛,但如玲瓏閣這般前後出過數位地仙大能的卻是鳳毛麟角,玲瓏閣那位長老恰巧便是一位近年來大周最有可能衝擊地仙之境的高人,他的關門弟子其分量比起葉承臺這寧國侯的分量可要重出不少。
有道是父憑子貴,寧國侯在寧陽城不溫不火了這麼多年,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這大週中炙手可熱的人物。
“侯爺教子有方,能得玲瓏閣呂長老賞識,當真是我等羨煞不已。”
“是啊,侯爺厚福啊,令千金才學驚人,待到學成歸來,我大周豈不是又要多一位地仙境的大能?”
此刻寧國府的大殿之中,賓客們的祝賀之聲樂意不絕。
已經年過四旬的寧國侯笑逐顏開一一回禮,口中更是謙虛道:“哪裡哪裡,都是那孩子自己的造化。”
這場宴會持續到亥時方才作罷,賓主盡歡。
寧國侯恭謙之名倒是不假,所到賓客,無論尊卑,他都一一送至門前,這才作別。
直到最後一位客人離開,寧國侯立於府門之前,看著那些遠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這些人都是這寧陽城中的大人物,他一個失了聖心的侯爺,在大周早已沒有實權,平日裡這些人都不曾多看他一眼,倒是如今卻都變做他們口中的至交,說來可笑,想來可嘆。
“老爺,天涼了,回去吧。”想著這些,忽的一道溫婉的聲線在葉承臺的背後響起,伴隨著一起的還有一件皮襖被披在了他的身上。
不用回身,葉承臺便已猜到這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他笑了笑,伸出手將那人放在他肩上的手握在手心。轉過身子,看向那張即使上了年歲,卻依然能看見當年風華的一張臉。“今日,辛苦夫人了。”
他這般說道,身後的婦人卻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紅箋能有這福分,我開心還來不及,何來辛苦。”夫人這般說道,神態溫婉可親。
二人的目光對視,情愫流轉,即使已經成親多年,此刻卻依然有幾分情動。
“咦,來晚了,錯過了一頓飯菜。”就在二人你儂我儂之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
葉承臺與那婦人一愣,循聲看去,卻見寧國侯府的府門前不知何時來了一位少年。
那少年生得一雙濃眉大眼,穿著一身灰色麻衣。模樣並不出奇,丟入人群中也不會讓人多看一眼。但奇特的是右臂上裹著一層層密實的白布,將之徹底包裹,不知是否是之前受過傷,故而包裹起來。而背上則揹著一道同樣用布條包裹著長條形事物,肩上更是蹲著一隻黑貓,模樣可人,毛髮梳理得發亮,倒是與那麻衣少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看清那少年模樣之後,葉承臺皺了皺眉頭。
“去,把今日剩下的飯菜拿些來,給他。”他朝著身旁的家奴吩咐道,在他看來,這少年的扮相應當便是那些乞兒,索性今日府中宴請,倒還剩些飯菜,與他無妨。
那僕人聞言,就要告退。
但這時,那少年卻伸出了手。
“哎哎。小爺我可不是要飯的。”他極為不滿的說道,喝阻了那位就要退下去的家僕。
“嗯?”那少年的話倒是讓葉承臺一愣,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少年,問道:“那你所謂何事?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葉承臺畢竟是一位侯爺,此刻對於這少年的態度心底多少已經生出了一些不滿。
“好了,老爺,大喜的日子,這孩子年紀看上去與紅箋一般大小,也不知道遇見了什麼變故,傷了手臂,我看著可憐,便予些錢財吧。”一旁的婦人與這葉承臺朝夕相處多年自然看出了自家夫君此刻心頭的不悅,她趕忙說道。
葉承臺到底對自己這位婦人極為寵愛,他聽聞此言,也就收起了心中的不悅,點了點頭,“也罷,那就去賬房取一兩銀...”
“我說了小爺我不是要飯的!”但這本事善意的舉動卻似乎惹惱了那斷臂少年,他的聲線大了幾分,還帶著一股濃濃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