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邑鎮是徐州邊境上的一座小鎮。
人口不足四千,四周山嶺圍繞,道路不通,即使是那些跋山涉水奔走在大周每個地域的行走商販們也鮮有選在這裡落腳。
它太不起眼了。
不起眼到即使是大周每三年一次派出巡撫各地的刺史,常常也會漏掉這一處偏遠貧瘠的小鎮。
當然,他們或許永遠都想不到,這座看似尋常的小鎮下卻藏著一座巨大得讓人瞠目結舌的宮殿。
那座宮殿喚作幽府。
乃是森羅殿十殿閻羅之一卞城王的行宮。
宮殿幽深陰暗,時不時傳出一陣陣似人非獸的低吼,在空蕩蕩的宮殿中迴盪,讓人恍若置身鬼域。
此刻這幽府的大殿之中,一道身影正半躺在大殿正中的高臺之上。
黑暗中難以看清那身影的容貌,只覺得他的身材頗為矮小,似乎只有尋常十二三歲孩童那般大小。但周身瀰漫著的那股若有若無的黑色氣息,卻是讓任何人也無法對這道身影生出半分的輕視。
而就在這時,空蕩的宮殿中忽的起了一陣寒風,兩側並排的石柱上響起一道道振翅之音。伴隨著沙啞的鳥叫聲,數以百計的黑鴉自那石柱上飛起,被那夜風所驚,紛紛飛向別處。
躺在高臺的那道身影在那時若有所覺,他閉著的雙目在那一刻豁然睜開。
幽暗的大廳似乎亮了幾分。
那道矮小的身影站起了身子,漆黑的某種閃爍著宛如星辰一般的光輝,柔軟又明亮。
他負手而立,看向大殿的某一處,嘴唇微微張開,吐出的卻是猶如女童一般溫軟的聲線。
“楚江王,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她這般說道,聲線雖然稚嫩,但語氣卻冰冷得宛如寒冰。
這樣反差端是讓這大殿的詭異再次被放大了幾分。
而隨著她此言落下,那些在大殿中被驚起的夜鴉們忽的如得敕令一般調轉了自己的身子,在半空中一個迴旋紛紛聚到了那矮小身影的跟前,然後就這樣滿滿融為一體,化為一位渾身裹著黑袍的人影。
那人影憑空而立,兜帽之下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直直的注視著眼前這矮小的身影。半晌之後方才用他那沙啞的聲線問道:“訊息是你散佈出去的?”
矮小的身影聞言並不詫異,似乎對於黑袍的這個問題早已有所預料。
“嗯。”她不鹹不淡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黑袍兜帽之下的眸子在那時眯了起來,猩紅的光芒若隱若現。
“鬼菩提,你莫不是還對墨塵子念念不忘?”黑袍的聲線在那時大了幾分。
那矮小的身影,也就是黑袍口中的鬼菩提聞言抬起了頭看向黑袍,漆黑的眸子也在那一刻變得冰冷起來。
“我對誰念念不忘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楚江王擔心?滄海流是墨塵子的師弟,我要保他,有何不可?”
似乎是看了鬼菩提動了真怒,那黑袍的眸子中竟然閃過一絲忌憚之色。
“那又如何?他是南荒劍陵的叛徒,他的師兄墨塵子能放過他,可是大週上至朝堂下至江湖哪一個不想從他口中套出那把劍的下落?你難道還奢望那些捉了他的江湖草莽能放過他不成?不過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罷了。”
黑袍這般說完,目光便落在了鬼菩提的臉上,這本是激將之言,想要看一看鬼菩提是否還有什麼後手,可是此刻鬼菩提的臉上卻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波瀾不驚,似乎絲毫沒有因為黑袍的話而升起半分的波動。
這樣的變化讓黑袍心頭一驚,他能坐上這森羅殿十殿閻羅之位,自然不會是什麼愚蠢之輩,心頭將事情的過往捋上一遍,便有了些頭緒。
“你是把賭注壓在了那個叛徒身上?”他下意識的出聲問道,心裡卻想不明白,鬼菩提冒著可能被殿主責罰的風險救下滄海流,但最關鍵的一步卻壓在一個前些日子不知何由叛出森羅殿的黑衣修羅上,以鬼菩提素來縝密的心思,能做出這樣冒險的事情,著實讓他有些想不明白。
“哼。”黑袍的模樣落在鬼菩提的眼中,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他心中此刻的疑惑,但她也沒有瞞著他的意思,當下發出一聲冷笑。“叛徒?一個被元修成與滄海流同時看重的叛徒,你覺得他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鬼菩提的反問讓黑袍一愣,“元修成,天策府派來的那個奸細?你還沒有除掉他?”顯然相比於救下滄海流,這一件事更讓黑袍感到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