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前,長明燈下。
道士靜守負手而立,山羊鬍子在寒風中輕揚,一雙眸子在月色下晶亮,好像世間最純淨的墨玉。
古桂樹虯曲,枝葉繁茂,冬月清冷,寒霧漸生;明月如盤,高懸九天,北風嗚咽,王清源凝望圓月,心中生出一絲淡淡的想念。
眼中有堅凝之色閃過,少年盤坐下來,他呼吸悠長,隨著《玄天功》愈精進,練骨的功夫也慢慢到了尾聲,此時甫一打坐,福至心靈,竟是彈指間入定,這不知不覺中,打坐的功夫也更進一步。
再次醒來,王清源就感到渾身無一處不精力充沛,再看明月移位,現自己打坐入定的時間,已然稍稍不足一炷香。
“肉身是舟楫,靈魂是舵手,靈魂掌舵,駕馭舟楫,在天地間遨遊,彼此就如太極陰陽,缺一不可,是以一方精進,另一方自然也能擺脫舊觀,有所進益。”
王清源暗道,修行之人把握己身,尋求突破,同樣也要知道精進的源頭,才不是一知半解,將每一步都壘實,才能真正做到無所窒礙,勇猛精進。
……
辰時。
這一天的玉京山中沒有出太陽,陰雨綿綿,不是很大,卻更多出了一分料峭的寒意。
院落中,王清源用完妖虎肉湯,氣血滾滾而動,兩百零六塊骨頭生出酥麻感,幾趟拳架子打下來,《玄天功》第六層的功夫穩步精進,已然完成了一半,氣力也有所增加,乃至他全力催動也有了孕育陰陽的氣象。
這樣的天氣,渾天峰中一些外院弟子依然選擇了入山,因為在《道經》中,一些草藥正是在陰雨天綻放、結果,步入成熟,若是錯過,極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當然,對於諸多外院弟子而言,這樣陰冷潮溼的天侯,更加令他們心中抑鬱,沒有人有心思待在屋中,中午和晚上,兩頓妖虎肉湯沒人想放棄。
每一個外門弟子的年齡都不同,對於築基,即便出身不凡,也沒有一個人敢說十拿九穩,都不肯放棄平日裡哪怕一絲微不足道的積累,如此百川歸海,積少成多,才能有迎來蛻變成蝶的一天。
片刻後,推開木門,披上屋中備著的破洞的蓑衣,王清源走進綿綿陰雨中。
幽谷內。
古桂樹青碧,桂香在雨中不散,等到王清源走進谷中,清流二人一身蓑衣,正立在樹下,三人相視一眼,就同時起步,很快沒入了老林裡。
紫薇峰
玄天道九峰之一,在金光峰之北,高聳突兀,林木豐茂,有傳說,道門四方大帝之一的紫薇天帝成道於此,山中有清泉,出於群星澗。
紫薇峰約有四百來丈高,山勢雄奇,清泉流瀑遠遠就能看見。
山腳下,王清源三人沒有逗留,也沒有走山道,而是在清流的引領下,循著一條隱蔽的小徑蜿蜒而上。
山路崎嶇,荊棘叢生,卻擋不住王清源三人,只半個時辰,三人就來到了半山腰,再走過一處峭壁,就看到了群星澗。
群星澗不在山的另一邊,而是處於紫薇峰半山腰下五十丈,是一處凹陷之地,沒有開鑿出來山道,只有一條隱隱約約的石路,十分陡峭,且亂石嶙峋,即便是以清流二人的身手,入澗時也十分小心,筋肉繃緊,不敢有絲毫大意。
山壁陡峭,幾乎筆直,就是那條隱約的山路,五百年過去,也生滿了墨青苔蘚。
五十丈的陡坡,清流二人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才下到底部,這時二人看向王清源的目光更加古怪,甚至有些羞惱。
“王變態,你是怎麼練的,這眼力和勁道,像是有了十數年的功力積累。”
胖子清玉忍不住大呼小叫,他感到極度不平衡,這小子才來玄天道幾天,不但《玄天功》練到了第五層,這出手之間的勁力把握,眼力之毒辣,根本不像有一點根基不穩,甚至底蘊之深厚,都過了他們兩個進入玄天道外院已有近四年的弟子。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王清源身懷《光陰刀》這樣天下少有的精神神通,尚未步入龍虎境,就涉足了精神領域,精神力籠罩周身,十丈之地見微知著,論力道的掌控,自然遠遠過尋常尚未築基的修士。
而聽到胖子的話,王清源唯有朝他翻個白眼,《光陰刀》非同尋常,他也是自行摸索修行,甚至不知道是否有大的缺陷。
群星澗不小,能有方圓兩、三百丈,不過此時眼前荒草叢生,哪裡還有昔日清泉汩汩的靈動。
有幾處老舊的道觀,琉璃玉瓦間可見當年盛景,不過此時只剩斷垣殘壁。
“這是當年的紫薇宮,昔年《十二宮步》冠絕玄天道,比之掌門祖師的《流雲縱》更上一層樓,北斗七殺劍亦是光明浩大,與玄天伏魔劍亦可一較長短,沒想到五百年前遭劫,就此斷了傳承。”清流感嘆道。
此時,王清源三人就站在一處殘破的宮門前,看腳下亂草生長,就連那塊紫薇峰初代峰主親筆所書的匾額,也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只依稀可見紫薇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