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那點愛好蘇想是知道的,下棋澆花遛狗,自從把整個周臣擔子甩給周斯臣後,老爺子肉眼可見地年輕快樂了很多。每天捧著茶杯感慨良多地看著自己乖孫忙到腳不沾地,嘴裡沒甚誠意地叮囑:“記得吃飯啊乖孫,人是鐵飯是鋼,吃了你也餓得慌,所以工作最重要...”
蘇想認為,老爺子對自己有一種莫名的崇拜以及喜歡,這點從她一進門,看到臨江別墅滿滿當當從老宅運來的千奇百怪的花卉就知道了,陽臺門一開還以為自己到了野外森林。
能把養了好幾年,風吹雨曬都捨不得寶貝藏品一股腦塞給蘇想,這份喜愛甚至有可能超過喜愛他每天上下忙碌的乖孫。
但追根究底為什麼喜愛,蘇想覺得十分摸不著頭腦,畢竟自己的確不是個美名在外的人物。
兩人轉了兩三家木製店,最後停在門面瞧著最大最精緻的一家,老闆是個光頭圓腦的中年男人,聽了來意後嘻嘻哈哈把人迎到裡面擺棋盤的地方讓他們自己看。
周斯臣將一張檀木做的雕花木墩子來回看了幾下,覺得很不錯,喊蘇想:“你來看看這張。”
蘇想立馬湊過去,摸了摸上漆的木頭面,再探向四側做的雕花:“看著花裡胡哨的是不錯,但老爺估計不喜歡...”
她抬手一指,指向左前方一張淡黃色木製棋盤,也是四周雕花,模樣看著倒不如檀木製的惹眼。
蘇想拍拍它:“這是香榧木做的,六面直紋,屬四方天地木正,天地木正的厚盤現在不常見,四方天地的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好傢伙,這地方竟然還有這種貨...不會是假的吧?”蘇想一臉懷疑地俯身下去細看,敲敲打打,摸摸聞聞,圍著一張木墩子來回轉圈。
周斯臣瞧著面前瞎忙活團團轉的人,嘴角忍不住彎起個弧度,他是有一些驚訝於蘇想竟然懂這個,可蘇想似乎永遠都在給他帶來驚喜,這麼一想,也就覺得理所當然了。
周斯臣說:“嘉怡的專櫃,不至於。”
“如果是真貨,那你一定得買這張,老爺子肯定喜歡。”蘇想敢打包票。
要知道她說起來關於棋盤頭頭是道的理論,可都是在老宅老爺子抓住她嘮嗑時,絮絮叨叨講過無數遍的。老爺子喜歡什麼,她指不定比他乖孫還要清楚明白。
周斯臣似乎還在對那張檀木做的有執念:“要不兩張一起買了?”
“買兩張做什麼?”蘇想眼睛瞪圓了,“老爺子就一雙手,你還指望他這張下一子,那張下一子?再者買兩張都沒誠意啊,送一張最好的才顯得千挑萬選精心準備,相信我,這張香榧木的就是這裡最好的!”
周斯臣目不轉睛看著她一張小嘴叭叭叭,叭得來勁了恨不得上來押住他再去摸摸棋盤比較。周斯臣以前絕不愛聽人講廢話,蘇想的這種生硬安利,在工作上基本於他毫無作用。
可現在周斯臣默默地聽著,視線隨著蘇想生動的動作神態滑動,幾乎不消她再說什麼就已經自己拔旗改了陣營。
中年禿頭老闆笑嘻嘻:“小姐很有眼光嘛,這張的確是我們店最好的,淡黃的成色行內人一看,就知道是一頂一的香榧木。棋盤有桐木覆,底下有四個蓮花腳,年代久遠,做工尤其漂亮獨到,線條和收力也是現在工藝和木製店裡賣的所不可比擬的。”
蘇想點點頭:“多少錢?”
店長五指一張,笑嘻嘻報出個數:“五百萬。”
蘇想瞧了旁邊一聲不吭的周斯臣一眼,發現這人聽了價格之後手已經伸進了口袋準備掏錢,她走上去一步按住他的手,轉頭朝店家笑笑:“你這宰人也太狠啦,雖然我對香榧木價位不清楚,但棋盤上的雕花我算半個內行。你這明顯就是後來新請的設計師重新在原盤上下的手嘛!勾折都不流暢,花朵形狀也是奇奇怪怪的,比例完全不對,你被人坑啦老闆!”
光頭一臉震驚:“雕得不行嗎?”
“非常不行呀老闆,如果不是我們看上了香榧木,這塊棋盤還不如剛剛那塊紅檀木的呢!”
光頭仔細打量面前兩人。男人一身貴氣,即使不說話渾身氣場也大得逼人,女人模樣長得很好,但說話談吐的氣質卻不及身旁男人。
按理說話語權應該是在男人身上,可面前這個看似西裝革履有模有樣的男人,竟然是個怕老婆的軟柿子,否則怎麼一雙眼不離老婆片刻,老婆說什麼就什麼了呢。
光頭男人覺得自己就不這樣,他是個真男人!
其實棋盤進價的確也沒那麼貴,獲得心理上安慰的真男人爽快一擺手:“行吧行吧,你出個價我聽聽。”
蘇想微微一笑,屠龍刀瞬間砍下:“一口價,兩百五十萬。”
光頭的表情凝固住了,看蘇想的表情不禁崇敬了幾分。這種對半砍,踩實價線報價的手段,如果不是內行人他都不信。
“行吧行吧,開門大吉,就當半賣半送啦!”
蘇想笑容更燦爛了,對店主甜甜一笑:“謝謝店家!”轉手胳膊肘戳周斯臣:“付錢,付錢!”
周斯臣不在乎今晚這棋盤到底是五百萬還是兩百五十萬,他摸出卡遞上去刷的那一刻,心裡彷彿有隻碩大無比的氣球,隨著慢慢膨脹幾乎要把他撐起來飛到半空中去。
踏在雲端,周斯臣非常高興地刷了卡填了地址,出門後決定要買個東西送送蘇想。
“真的不想要嗎?上次收到卡地亞的樣品,新出的項鍊模樣還可以,買一條你戴著玩?”
蘇想剛出門時心裡還在興奮自己竟然如此具備商業頭腦,真是個平平無奇砍價小天才,此刻快樂的泡沫被周斯臣要送她項鍊的巨大長矛無情戳破。
狗男人,又開始了是嗎?
“又送項鍊呀?”蘇想客乾巴巴一笑:“不用了小周總,您上次送我的那條還沒拆呢,你留著送別人吧。”說著轉身就走。
周斯臣不死心地跟在後面,表情真誠:“上次的?唔,你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