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希文是被一聲尖叫吵醒的,聽著那叫聲中可感的恐懼,他腦海裡騰地冒出一個認知——“死人了”。
張藝妤從床上一躍而起,像是驚弓之鳥般竄到一邊,緊接著想起了自己昨天定下的“拯救老爸”的決心,轉而一臉狗腿地湊到戴面具的青年身邊:“大佬,外面是不是出事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青年昨晚一夜沒睡,就站在落地窗邊擺弄錄音機,如今竟也神采奕奕,看不到分毫疲憊的跡象。
他衝張藝妤略一頷首,笑道:“看來三人住一間房並不是死亡點的觸發條件,樓下那老頭的話不能全信啊。”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讓董希文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昨晚分房間的時候,老頭話裡話外暗示旅客們儘量兩人一間房,他原以為那是隱藏規則,後半夜青年沒事人似的進了房間,他又以為是後者在外面晃悠了半天,找到了什麼新的線索……
現在才知道,敢情人家單純是為了作一波死、試探一下死亡點,反正出了事可以隨便填個工具人進去是吧?
董希文只覺得槽多無口,糾結了一會兒,索性開口問道:“大哥,昨晚我看你拿著錄音機引那些鬼怪走來走去,是有什麼發現嗎?能不能提前給我們透個底,我們到時候也好配合一波,以擴音前浪費掉我們的生命。”
他用的是推心置腹、為資本家減少用人成本的語氣,青年略微頷首,道:“發現啊,就是聖歌能吸引一部份有罪在身的朝聖者,讓他們向聖歌響起的位置聚集。聲勢浩大,看著挺唬人的,也許可以當做談判的籌碼。”
“談判?”董希文眨了眨眼,“你是想和那些人合作?”
昨晚他和齊斯、張藝妤雖然在大廳裡坐了一會兒,和所有先到的旅客都打了照面,但考慮到那些人生死未知,到底沒有進行更進一步的接觸,連晚飯都沒吃就匆匆上了樓。
他在一瞥間看到了“元”,但這位“元”不知是假裝的,還是出了什麼事,從神情和舉止看,並不認識他。
而且再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位“元”比他在現實中認識的那位要年輕很多,雖然因為續了鬍鬚,有些顯老,但遠不是受過太多滄桑的模樣。
如此多的可疑之處,選擇合作完全是兵行險招,一著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董希文低聲勸說:“其實吧,齊斯,我覺得以我們目前的實力完全可以單幹,根本沒必要鳥他們……”
“並非合作。”青年打斷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我只是好奇,那個傳說中以拯救所有人為己任的方舟公會,為了讓更多人活下去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對了——”他話鋒一轉,側頭看向董希文,“在這個副本中,我叫‘周可’,不叫‘齊斯’。”
……
齊斯和林辰下樓後,沒有在客棧大廳逗留,直接走上街道。
香格里拉沒有黎明和正午的分別,從頭頂灑下的天光完全大亮,黃澄澄的光影鋪滿每一個角落,將木樓的輪廓和木窗的邊緣映得歷歷分明。
五彩的經幡橫在頭頂交錯成網,夾雜著冰碴子的風從雪山上吹卷而下,那彩旗便呼啦啦地飄甩,尾巴上繫著的骨牌噼裡啪啦地亂響。
今天的白天和昨天一樣熱鬧,朝聖者和喇嘛在街頭來往,“嗡嘛呢叭咪哞嗡嘛呢叭咪哞”地唱著聖歌,“唔唵嘛呢”地念著經文,兩股聲音混在一起變得協調而柔軟,彷彿剛成型的胚胎浸泡於母親的羊水。
“齊哥,我們今天要幹什麼啊?是要一個個店鋪逛過去嗎?”林辰站在街道中央左顧右盼,對兩側的店鋪表現出了充足的好奇。
“顯而易見,我原本是打算分頭收集線索的,可惜考慮到你現在的狀態,為了避擴音前減員,我覺得我們還是一起行動比較好。”齊斯裝模作樣地嘆息一聲,向最靠近客棧的那個店鋪走去。
所有店鋪的主體都是兩層木樓,房頂上無一例外掛著經幡,二樓視窗無一例外垂下繁花,唯有門前的招牌是不一樣的。
比如說——這家店的店門口就用梵文寫著【登山準備處】五個字。
那是一種在這個時代已經瀕臨死去的語言,齊斯卻莫名地能夠看懂,不是詭異遊戲提供了翻譯,而是像閱讀母語那樣自然而然地理解背後含義。
就好像在此時此地,民族、國家、文化的區別不再存在,所有隔閡都被消弭,全世界擁有一位共同的母親……
“齊哥,我們今天是不是要攀登雪山?到時候應該需要來這裡一趟,做些準備的吧?”林辰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什麼緣故,話變得格外多。
齊斯耐心地回答:“看樣子是的,這個副本既然沒有給出規則方面的線索,那麼總要透過其他方式提示通關的方法。”
他說話間邁過店鋪的門檻,步履間帶起微風,頭頂的風鈴頓時“叮鈴鈴”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