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壓抑的恐懼排山倒海,吳祈被這樣的情緒所感染,卻發現自己要冷靜得多。
他沒臉沒皮地笑了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樣,一秒後低下頭在蛇皮袋的口子上繫了個左右對稱、還算好看的蝴蝶結。
——由於家裡養了個妹妹,他很擅長這種哄女生的小把戲。
“還有五十一分鐘。”林容乾澀著嗓子說。
那是城市系統資料庫更新的時間,他們需要鑽這個空子,將男人的屍體運出去,扔到F區13號的加工廠,然後按下開關,讓這個所謂的貴族和一眾平民一起變成肉罐頭。
是的,F區13號加工廠,因為是新開設的,安保方面肯定會比別的加工廠要差些;為了衝業績,他們也不會仔細追究每具屍體的來源。
吳祈驚訝於自己清楚地知道這些資訊,好像殺人拋屍早已在他腦海中被計劃了千遍。
但這是不可能的,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那個貴族男人會破門而入。
也許這算是一種天賦?他雖然不擅長學習,但習慣於動腦思考,並且能夠輕易地從思維底部深挖出各種平日裡被忽略的細節。
“四十七分鐘。”林容又報了一次時,也許希望能夠藉此緩解緊張感,但似乎並沒有什麼用。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強行戴上的鎮定面具佈滿裂紋,看上去快被嚇暈過去了。
吳祈想,這些優等生有一個是一個都是軟蛋孬種,經不住一點兒事。
但他轉而想到,今天這事兒似乎和林容毫無關係,是因為自己的拖累,才讓這位守法到令人髮指的好公民第一次違法亂紀……
他訕笑著摸了摸鼻子,底氣頓時不足起來。
寂靜中幾乎能夠聽到兩人的呼吸聲,再凝神細聽還能隔著門板聽到妹妹的啜泣。
吳祈又一次從沙發上站起,徑直走進清潔間。
鐵皮包裹的僅夠一人站立的空間陳設簡單,一個塑膠盆加上六塊抹布或毛巾是全部的財產。
吳祈抄起塑膠盆,往裡頭接了價值0.2點的水,扔了塊抹布,端了出來。
二十平米的集裝箱房劃分出五個區域,各個角落都被利用起來收容物品,勉強算是客廳的地方本就逼仄狹小。
更別說現在擠了兩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和一具男人的屍體。甚至為了血液不弄髒蛇皮袋的外皮,屍體還和血泊各佔了一塊地方。
吳祈端著盆子在擁擠不堪的客廳裡尋找落腳的地方,他蹲下身,笨拙地撈起抹布從邊沿擦拭血跡。
林容說:“沒用的,哪怕你把地面擦一百遍,只要滴上魯米諾試劑也會顯影。”
化學課上只會嘗試將鈉扔進下水道的吳祈完全不打算理解這樣高深的知識,他下意識不明覺厲地點頭表示認同,就像以往林容提出學術觀點時那樣。
兩秒後他發表意見:“把血留在地上會嚇到阿願的,而且現在我們也沒別的事情要做。”
阿願,吳願,吳祈妹妹的名字,不得不說他倆那早早變成肉罐頭的父母起名水平不錯,在地下城的及格線以上。
林容低頭思考了片刻,被說服了,於是也去清潔間裡撈了塊抹布,浸了水後跪在地上擦拭起來。
哪怕不是考慮心理需求,僅僅是為了不被鄰居提前發現命案現場舉報,也得把家裡收拾乾淨。
鮮紅的血液在溼抹布的擦拭下,被稀釋成淡粉的顏色,薄薄一層覆蓋在地面上,又被洇溼的抹布一寸寸吸收,直至完全看不出端倪。
林容喘著粗氣,將抹布放回水盆,看了眼電子錶,說:“三十九分鐘。”
“還來得及。”吳祈丟了抹布,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我們再去黑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