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我答應你!”查理急忙應聲,生怕神反悔。
神輕笑一聲,抬手揮袖。
劇院的空間像是一張老朽的人皮,被從焦黑的廢墟中抽離出來,在金色藤蔓的編織縫補下重現往日的輝煌。
刺目到使人失明的聚光燈照亮每一個角落,查理不知何時換上了黑衣和白麵具,在光影下無所遁藏。
查理問神:“在您將觀眾和演員送來後,我要做什麼?”
神說:“讓他們痛苦,恐懼,並且犯下罪惡。”
查理不解,卻還是按照神的指示,製造了一重重關卡。
數十年間,無數擁有原罪的玩家被送進副本,死去的人成為觀眾,活著的人倉皇逃離。
不知是因為虛偽還是懦弱,查理從來不願意親自下場主導罪惡的饗宴。和生前一樣,他將一切都交給木偶,並躲在暗處旁觀。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漸漸釐清了罪惡的作用,隱隱知道那是一種和“力量”差不多的東西。
他起初並不在意,直到他發現,那些死去的人開始對著他的劇目歡呼,而他留在外面的一箱手稿也被考古隊發掘出來,認真研究。
他能隔著重重空間,感受到民眾們遲來的讚譽;對他的發掘伴隨著鮮花和掌聲,人們呼喚他的名字:“查理!查理!我們需要查理!”
積累的怨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急切。查理急切地想和那些終於理解他的觀眾見面,急切地想隨著手稿自由地輾轉於世界各處。
可他不行。
由於和神的交易,他被困在劇院的意識空間中,永遠失去了自由。
在沮喪之際,他又一次想到了那些按照約定要交給神的罪惡。
他想,既然罪惡意味著力量,那隻要他收集足夠的罪惡,是不是就能擁有破壞交易的力量呢?
怎麼在交易之外偷偷榨取罪惡,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但這對於身為劇作家的查理來說並不困難。
副本和劇本的構造有相似性,查理悄悄地改造了副本原有的設計,在原本只有一場的劇目中巢狀一輪又一輪、一幕又一幕的迴圈。
他的小動作一直未被勘破,直到齊斯出現。
……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需要罪惡,但從挖主神牆角來看,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我想說的是——你不如與我做個交易。”
“伱給我你所願意支付的最大利益,而我作為另一位更高位格的神的代行者,將為你繼續欺騙神明。”
“在我背後的那位神明重登神座之際,一切過往的交易將被廢除,你將獲得你夢寐以求的自由。”
青年從容地說出一番話語,緊跟在威脅之後,似乎沒有拒絕的餘地。
查理卻不由得想起許多年前和主神的那場交易。
同樣看上去有利無害,同樣看上去勢在必行,可誰知道會不會是惡意滿滿的陷阱?
齊斯看出了查理的猶豫,輕輕嘆了口氣:“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將右手覆蓋在左手腕的命運懷錶上,微笑著說:“我知道那個存在的名字,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引來祂的注視。你要知道,維持著不去想某個字眼是件很困難的事,再多拖一會兒時間,我恐怕就要忍不住了。”
查理冷聲問:“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在客觀分析利弊。”齊斯目光真摯,“實不相瞞,我和那位存在有過仇怨,一旦將祂驚動,我恐怕也活不成了。這是你我都不願意看到的事,不是麼?”
查理“嗬嗬”地笑了,一言不發,卻是抬手打了個響指。
剎那間,黑暗像是扭曲的鬼影一樣從四面八方的地縫間生出手爪,張揚地向齊斯湧來,將他從頭到尾吞入全盤的黑暗。
齊斯的手始終按在命運懷錶上,準備一有不對就發動回溯。
無聲的寂靜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黑暗中倏忽有了微光。
齊斯發現自己站在舞臺之下,一張張紙頁在腳下鋪展成一條長長的道路,通向舞臺中央。
他沿著道路,抬腳向前方走去。
無數碎片在身遭飄飛,時不時化作虛影沒入他的身體,又輕飄飄地從中穿過。
碎片攜帶著零散的字句,並在相互接觸後勾連成一幅幅畫面,被他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