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3日,齊斯起了個大早。
不知是不是因為《食肉》副本的影響,他發現他的食慾變得旺盛了許多——他是被餓醒的。
考慮到家裡沒有一樣不帶肉沫的食品,他不得不拿了件白襯衣換上,不情不願地出了門,不過五分鐘便鑽入了人群熙攘的早市。
霧霾依舊嚴重,喧囂聲的混響照例令人頭痛,老舊的收音機充斥著雜音,喑啞地播報一則則訊息:
“聯邦擬透過《宵禁法案》,凌晨一點到凌晨四點之間,無特殊情況任何人不得外出。”
“治安局對‘天平’教會進行嚴厲打擊,日前已摧毀其在江城全部據點。”
“經調查,網上流傳的‘詭異降臨事件’系謠言,現已將傳播者以宣揚封建迷信罪抓捕。”
“……”
齊斯戴著耳機,熟門熟路地走進街角的早餐店,油煙味和汗味立刻被熱氣攜著撲面而來。
老闆娘站在油鍋後,塑膠帽將髮絲攏在腦後,口罩遮去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小心地打量著過往的食客,看上去只要稍微問她幾句近況,就能得到一大籮筐的苦水。
齊斯無意瞭解他人的生活,走過去言簡意賅道:“一個雞蛋餅。”
“好嘞!”老闆娘利落地掄了一張麵皮進鍋,往上面打了個雞蛋,又放了根肉腸。
“我不吃肉。”齊斯說。
老闆娘明顯不信,喋喋不休:“你這麼個大小夥子,咋就忽然不吃肉了呢?你上次來,上上次來,前幾次來,姨都還記得呢,鐵打不動,次次要的都是‘雞蛋灌餅’。”
“雞蛋灌餅”比“雞蛋餅”多一個“灌”字,落實到實物上便是多一根肉腸,貴三塊錢。
齊斯掀了掀眼皮,重複:“我不吃肉。”
“欸,你們這些小年輕,成天就在口糧上摳搜,要我說,身體是本錢,省什麼都不能省吃的……”
“我遇上了些事,現在看見肉就覺得噁心。”
“能遇見啥事啊?”老闆娘我行我素地將麵皮一裹,硬生生將肉腸包了進去,“姨不多收你錢,就當請你了,都是老主顧了,咋還和姨這麼生分?下次你來吃,姨都給伱打對摺!”
“……”齊斯至此意識到,自己的抗議是起不到效果了,只能神情懨懨地站在一旁。
老闆娘自以為做了好事,嘴上絮絮叨叨:“姨那不爭氣的兒子也和你這般大,最愛吃的也是雞蛋灌餅,每天都吃,也吃不膩歪。”
“唉,你們這些小年輕也不容易,工作不好找……”
齊斯至此知道,老闆娘是把自己當作找不到工作的無業遊民,一時間母性氾濫了。
確實,隔個好幾天才出趟門,大部分時候都是中午才醒,怎麼看都不像有正經工作的樣子。
齊斯正思索著要不要將關於自己辦標本展的那篇報道翻出來,及時解除誤解,老闆娘已經將雞蛋灌餅裝袋,遞了過來。
齊斯收了廢話的打算,拿出手機掃了九元過去,隨後拎過塑膠袋,轉身走出早餐店。
“欸!六塊就夠了!姨不多收你錢!”背後,老闆娘扯著嗓子大喊。
齊斯像沒聽見一般,繼續向前走去,近乎於躲避瘟疫地隱沒在煙火氣瀰漫的人群中。
轉過街角,是一個翻倒在地的垃圾桶。一隻毛髮稀疏的黑狗正趴在桶沿,低頭用嘴扒拉著流溢位來的殘羹剩飯。
齊斯將手中的雞蛋灌餅丟到垃圾桶裡,正落在黑狗嘴前。
黑狗不知道彎彎繞繞,只當那是好心的施捨,搖著尾巴將連肉帶餅的一團物什叼在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