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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她完成了準備工作。劍鞘橫過來了,她的手已經握住了劍柄。
只要拔出劍,向地面一探手,父仇就可以得報,她這一番辛苦與屈辱也就得雪。
然而,李千月此時卻猶豫起來。
這把劍如果刺下去,衛長風固然必死,但是,萬一敵軍再來攻擊,誰來阻擋?參軍以來,她一直在衛長風這一隊中,親眼看到了衛長風數次妙計退敵,也親眼看到幾位高階將領的無能。現在,興城的守軍只有三千人,白參將雖然不算無能之將,但面對危難時的急智卻實在遠不如衛長風,興城的安危,一半,甚至一大半寄託在衛長風的身上,如果真的殺了衛長風,她是不是可能由此連累了整個興城的安危?那樣的話,她算是在向誰報仇?是向衛長風,還是報復到了整個興城百姓的身上?
想到這裡,李千月的手止不住顫抖起來。她真的心亂如麻。一時想著“管它什麼興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一時又想著“其實衛長風當時也是別無他法,何況他兩次救了我,殺了他只怕是恩將仇報”,那劍柄本是冷冰冰的,李千月手握劍柄,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劍柄都握的有些熱了。
她思量良久,實在拿不定主意,手卻已經支撐不住,手一軟,劍柄滑脫,手臂又一次重重摔在床上。她的眼中再次湧出淚水,只好將頭偏向一側。
衛長風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李千月的咳嗽聲驚醒。他跳起身先向李千月看去,見李千月面色潮紅,呼吸有些急促,急忙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感覺著雖然額頭不熱,卻全是冷汗,一時有些著急,急忙低聲問道:“可是不舒服嗎?”
李千月本是不想理會衛長風,但她自己也不知為什麼,就回答了一句:“沒有,只是沒睡好。”
衛長風仍有些不放心,在屋裡轉了兩圈,問道:“可要我請大夫?”
李千月這一回卻是不得不回答了,她可不想讓大夫再看自己了:“我沒事。只是沒睡好。”衛長風見李千月有問必答,神志很是清醒,這才稍稍放心,彎腰收拾了被子,一直身體,卻看到橫掛在床頭的太阿劍。
衛長風的身體僵了一下,勉強微笑著,將劍取下掛在身上,說道:“你且休息,我去取飯菜來。”
李千月哼了一聲,心知衛長風這是發現自己要殺他了,否則取飯菜何必帶著劍?這樣也好,她反正也沒想過活過今晚,要殺就殺吧。
衛長風可沒想過要殺李千月,他只是小心的把尖利之物都收拾了起來,一連兩天,他都在帳中合衣而臥,李千月有個什麼動靜,他就是睡的再沉也會立時爬起看她有什麼需要。好在此時興城已經安全,白起心知衛長風必是在照顧著李千月,所以將一應事務都派了別人,衛長風心無旁睹,只要專心照顧李千月就好了。
第五天頭上,李千月已能勉力坐起,甚至能慢慢走兩步了。但衛長風卻必須出發了。
他是運糧官,大軍出發第五日必須啟程,將軍糧送上前線去,這可不是耽誤得的事,何況李千月的傷勢,沒個十天八天的只怕難以大好,他就算拖延時間也拖不了這麼久。無奈之下,他只得拜託白起照顧李千月,自己則帶隊出發,運糧出城。
李千月倚坐在床上,聽著衛長風的馬蹄聲遠去,心中突然有些害怕。
衛長風方才對她叮嚀又叮嚀,囑咐又囑咐,還將枕頭給她塞在後背處墊好,她心裡對衛長風卻沒有任何感激,只是暗自可惜自己此前沒把握住機會殺死衛長風,但衛長風這一離開,她卻突然感覺著沒了依靠,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衛長風騎在馬上,身後一千士兵個個精神抖摟,但衛長風自己卻很有些萎靡不振。這也難怪,連著五天打地鋪,而且時時驚起,任誰精神頭兒都不大好,好在此行不過是運送軍糧,不必臨陣殺敵,就是沒精神也沒什麼。
一連兩天,衛長風帶著隊伍一路平安前行,這兩天裡他倒是睡的很好,精神也已經恢復他是大都統,統領全軍,有什麼具體問題自然有小都統來處理,倒是輕閒了不少。第三天一早,整理了隊伍,衛長風繼續帶隊前行。
走了大約一個多時辰,衛長風下令休息,眾人在路邊坐著,衛長風無事可做,看著遠處發呆,心裡卻惦記著李千月,不知道她和白起相處的如何,會不會又要刺殺白起。
他正自發呆,卻見兩個士兵對著前方指指點點的,心中奇怪,揚聲問道:“你們在看什麼?”
一個士兵向前指著說道:“衛都統,你看,那是怎麼回事?”
衛長風凝神向前看去,不由得一驚。
(二)
遠處塵煙滾滾,隱約中好象人馬行進,看方向,卻是向他們這批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