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空地上,一聲接著一聲沉悶的敲擊,震得枝頭的枯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那個被項北壓在身下的黑猿,腦袋已經被錘成了稀泥,可是,項北絲毫沒有停下拳頭的意思。
“師弟,停下!”一身白布青衫的清瘦身影,從項北身後貼了上去,用雙臂架住項北的腋下。項北渾然不覺,依舊機械的揮舞著拳頭,一直砸到地面的那個血坑裡去。
李重光心中疑惑,怎麼這位師弟此時就像瘋了一樣,身上的力氣大的自己完全阻攔不住。
後面跟上來的天恩看出了劍聖的無奈,探出一隻大手,捏住項北的鎖骨,使勁的向前一摜,項北隨之一個趔趄,險些撲倒,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兒來。
“項北師兄,你這是怎麼了?”小光頭釋空也從天恩的身後探出頭來,看著項北渾身沾滿著黑猿之血,如同凶神惡煞一般,不安的問道。
天恩看了看地上的幾具殘屍,臉上怒氣大盛,“除魔衛道,守界平妖原本是我們界守之責,可是你如此虐殺成性,和邪魔有何分別?天默呢?”
聽到天默的名字,項北微微一怔,普通一聲跪倒在地,“天恩師叔,弟子無能,天默師叔在七星血祭大陣中,犧牲了……”
後面的三個字從項北口中說出時,已經細弱蚊蠅,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聞言一驚。尤其是天恩,一把拎起項北的衣領,“你說什麼?天默師弟,他……”
看著項北臉上沉重的表情,天恩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揚手想要揍下來,可手掌在空中顫抖了半天,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臉上的怒氣也漸漸變成了陰鬱神傷。
天恩轉過身去,慢慢的走開,其他眾人不敢阻攔,只能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後。
李重光帶著項北走在隊伍的最後,偷偷問他,“沙蟲不是已經被我們擊敗,只溜走一條殘肢麼,怎麼天默師叔還是出事了?”
項北心虛,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李重光還以為他是因為心中悲憤,也就不再多問,只是拍了怕他的肩頭,以示安慰。
李重光也給項北介紹了一下他們來到金沙的行動。金沙封城,無法進入,也聯絡不到界守留在前線的線人,天恩就帶著大家一起暗中探查魔軍的動向。
魔軍在城北十里處佈下了伏兵,這些黑猿就是專門負責捕殺那些常勝信鴿的。
“天恩師叔交代我們不要打草驚蛇,再往西北五里,就是魔軍的野獸狼騎,他們如若發起衝擊,只需半柱香的功夫儘可以攻到金沙城下。但是,魔軍卻一直按兵不動,顯然是有別的陰謀。天恩師叔大概是氣你貿然出手,太過沖動。”
項北無言,剛才虐殺黑猿時,無法再推諉給那個隱藏在自己身體裡的存在,分明是自己在享受那種虐殺的快感。他看了看自己的拳頭,上面還粘著一些黑猿的血肉。
看項北不搭腔,李重光難掩自己心中的關切,“師弟,那個,那個月萊小師妹呢?”
項北這才回過味兒來,“師兄放心,我是來探查情況的,怕有危險,就把她放在了流民營地裡了,那裡有個朋友照應,能夠保證師妹的安全。”
“哦。”李重光點頭,臉上的凝重稍稍寬慰了一些。
天恩帶著眾人,原本也是打算返回流民營地的。這幾日他們大致摸清了魔軍的佈置,只是看不出這些魔軍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麼。
不過按照目前的情況,天恩覺得有必要向其他幾處界守求援,尤其是崑崙靈玉峰。如果魔軍自西北不可至之地來襲,那麼勢必要經過崑崙靈玉峰的地界,也不知他們那裡情況如何。天恩已經在兩天前就啟用了界守們用於聯絡的密信。只是數十年間,界守們各自為戰,鮮有聯絡,這密信是否還能奏效,就不太好說了。
本就一臉愁雲的天恩,此時心情更加沉重。平日裡雖然也有齟齬,但他知道,幾位師兄弟中,這老么天默看似浪蕩不羈,實則是心底最為良善。界守一生只為守護正界,犧牲自然在所難免,但界樹浩劫將至,天魔也可能悄然重生,自己這精通卜術的小師弟卻出師未捷,意外在沙海中殞命。
天恩既哀傷天默的犧牲,也對即將面對的末日之戰倍感焦慮。
流民營地內,李恆見到項北歸來,交代小朱要好好安排,特地把營地中比較安全的地段留給了他們。項北不敢自作主張,請示天恩下一步如何行動。
“我們還是在營地外修整,行動起來也方便些。”天恩語氣冷漠,對項北的請示不做正面回應,反而扭頭去叮囑大家。
不過,最後,天恩還是忍不住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質問項北,“你倒是哪裡都有朋友。”
月萊提醒過項北,天恩一向都不喜歡她們二人,如果將沙洲之內天默陷入流沙的實情相告,只怕天恩是不會放過她們二人的。項北如今看著天恩的態度,也的確如此。
得到訊息後,月萊也從季長安的營地裡回來和大家匯合。小白跟在她的後面,看到項北一路狂奔,伸出舌頭舔了舔主人的手背,旋即眉頭一皺,身上的白毛倒豎,警惕的後撤幾步,困惑的盯著項北,看了又看。
小白反常的態度也引起了項北的好奇,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裡沒有什麼異常,就連先前沾的那些黑猿血肉,也都在溪水裡反覆清洗過了。
其實就連小白自己也十分困惑,主人手上那種洗不掉的血腥之氣,讓它覺得似曾相識,想要回憶關於這些氣味的記憶,卻腦袋發昏,什麼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