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主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告,天默並沒有聽進去。相反,他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這海主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讓自己連輸兩陣的。還有,這海主身上到底能不能揭開靈犀一指的秘密。
“不過,”海主的話鋒一轉,“若論占卜之力,你卻是當世翹楚,曾有數十位卜筮高手卜過我的名字,他們報出的名字簡直可笑至極,能卜出空卦的,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人。只是你囿於肉眼的限制,不敢相信你卦象上的天機而已。”
海主的這番話並不能壓制天默的執著之心,“既然如此,那就請海主再出一題,我們一陣定勝負可好。我若敗了,就把這對無用的肉眼交給海主。若是我能僥倖取勝,海主只需解我一惑就行。”
海主停下手上的活兒計,從自己的院子裡遠眺而去,遠處無邊無際的蔚藍之海,一直延伸到與海天相接的一線。千百年的修行苦旅,讓他見過太多俗世之人的愚蠢和執著,腦海裡一張張鮮活的面孔依次閃過,過了許久,海主一聲嘆息,
“如果不賭這一場,我想你這一世的苦修都會不得圓滿吧。”
天默順勢加碼,“請海主成全,如您不棄,天默這條命也可以作為籌碼。”
海主轉身面向天默,哈哈一笑,“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那種要與你們界守為敵,挑戰天誡的狂妄之徒,為何要你性命?既然你有此執念,我也有心成全。”
說著,海主向天默逼近一步,臉色陡然嚴峻起來,“你可知我這東海之主,為何住在這人類的漁村之中?”
東海海主的這一問,讓天默的確回味出了不同尋常,先前只是一直深陷開不出靈卦的苦惱,讓他無暇顧及其他。現在海主這一提醒,讓天默警覺起來,連輸兩陣,這海主說的每一句話,天默都要細細斟酌一番。
莫非這第三陣的題目,就在海主的住處?
這海主似乎一直都能聽到天默的心聲,捋著頜下長鬚,讚賞的頻頻點頭,“天默老弟,你想的沒錯,如果你想再賭一陣,那我們就以我的有家難回為題吧。”
原來,三十年前的那場大東海潮,事先這東海海主也心有所感,只是他一向覺得,應該順應天意,才是靈脩的正途,不想人世間的那位溯時老人卜出此難,還執意洩露天機,招致了後面更加嚴重的後果。
“那場海潮過後,我就已經有家難回了。”海主一向平靜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一絲悲慼之色。天預設真的捕捉老頭言語中的每一個細節,生怕這老傢伙再給自己設下什麼陷阱。
避過海潮之後,這東海之主想要回自己棲身的那處海穴,卻驚訝的發現,整個海底完全變了模樣,在他原本棲身的海穴之處,憑空出現了一座海底靈山。
以海主和溯時這樣境界的卜師,能夠卜出海潮,卻卜不出這憑空出現的海底靈山,所以,這靈山必定蘊含著更高境界的天機。
“我想穿過靈山,去尋回那處修行千年的靈穴,奈何這靈山上道路萬千,卻無論如何也終不能至。”
天默終於聽明白,那這第三陣,自然是要去嘗試找到穿越靈山的道路了。
“靈穴,與我們修出的妖靈休慼相關,也直接決定未來我的修行可以到達何境,不想這憑空出世的靈山,竟然讓我無法找回我的靈穴之所。”一向精神矍鑠的老魚叟說到此處,眼睛裡竟然有流光閃動。
“只要你能幫我找到歸途,你想知道的那個答案,我定會和盤托出。”
天默這一路天下行走,足跡遍佈九州之界,靠的,就是八卦中的尋路之術。那座因著大東海潮而橫空出世的海中靈山,只要有跡可循,天默就有信心找到登山之徑。
“既然如此,那我先謝過海主,只是你說的靈山在東海之下,而我不識水性……”
“無妨,無妨。”海主從身上的破褂子裡摸出了一顆明珠,“雖然家找不到了,但這看家的東西還有些傍身,這顆龍珠可以助你下海。”
龍珠,又名避水珠,能保入水之人不受水侵。
東海之浩瀚,肉身之縹緲,皆不能阻擋天默一心求取鴻蒙箴言的決心,他隨著東海海主潛入東海,顧不得欣賞海中奇異的盛景,很快來到了海主說的那座海底靈山近前。
僅僅過了三十年的光景,這座海底靈山已經和亙古長存的海底融為一體,龐大的山體從海底拔起,高聳直至海面。而在海面之上,看起來不過是一塊舢板大小的普通礁石。
天默不禁感慨這天地造化,的確遠超世人想象,這無邊瀚海之下,山峰,幽谷,光怪陸離,甚至比陸地上的世界更加豐富多彩,單是面前這座方圓百里的海底靈山,其上珊瑚海藻如叢林密佈,其間洞穴玲瓏如神奇迷宮,海主的無奈想必可以理解,靠他憑著運氣,在這些四通八達,又曲折幽深的洞穴中找到被埋其中的靈穴,希望渺茫。
天默自信的衝著靈山誠心祭拜,而後開卦,帶著海主就朝一處不起眼的洞口游去。有海主在天默身後,海中的那些怪獸兇鱗自然也不敢阻攔,早早的四下躲避,天默感受著身後海主那讚許的目光,每到一處岔路紛擾之處,就開出一卦仙人指路,然後朝著選出的岔道義無反顧的前行。
也不記得經過了多少處岔道,繞過多少處幽徑,天默帶著海主走到了一處窄小的石徑,沿著這條窄得只容一人透過的石徑,又前進了數個時辰,海主不禁暗自思量,以前似乎從未探出過如此深遠的通道,看來,這年輕人的靈卦,要助自己得償所願了。
想到此處,海主不禁激動起來,不想前頭領路的天默卻突然停了下來。海主跟上來剛想問個究竟,可眼前的一幕,卻讓他也跟著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