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晚,中途我將半天河取出一點來。學著呂先生的法子,用水衝開,喂她喝下了。
等到天色微明的時候,王姐醒過來了。
看得出來,小劉和王姐的感情很好。他看見王姐醒過來了,連忙走過去,關切的問道:“嫂子,你怎麼樣了?”
王姐面色慘白,嘴唇上沒有半點血色,不過精神還算可以,她小聲的說:“我沒事,只是有點困。你們先走吧,讓我好好睡一覺。”
小劉在她床邊唉聲嘆氣的說道:“我們走的了嗎?你可把我擔心死了。你怎麼就和鬼攪合在一塊去了呢?那種東西,哪能隨便招惹?”
王姐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才淡淡的說:“你都知道了?”
小劉說道:“我當然知道了,要不是趙大師,你恐怕現在都死了。哎,嫂子,你好糊塗啊。”
王姐臉上的肉抽了抽,沒有說話。任憑小劉在那恨鐵不成鋼的絮絮叨叨。
小劉數落了一會,又指了指她的肚子:“你肚子裡的孩子,是那隻鬼的吧?咱們得想辦法弄掉他。”
王姐一聽這個,馬上急了:“不行,這孩子是劉家最後的希望了。我嫁到劉家,嫁雞隨雞,自然要為這一家著想。我死了沒關係,這個孩子得保住。”
小劉一聽王姐居然要保住這個孩子,不由得臉紅脖子粗:“這個是鬼的孩子,這是鬼胎,這怎麼能生下來呢?嫂子,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呢?”
王姐面色蒼白的看著暴跳如雷的小劉,她忽然哭了起來。
小劉看見王姐哭了,一股火氣頓時消散於無形,語氣緩和下來,說道:“嫂子,我也是為了你好。你身上有這麼個東西,對你也不好。”
王姐哭著說:“你以為我想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人不能和鬼生孩子嗎?可是我有什麼辦法。”
王姐哭了一會,聲音漸漸地低下去。隨後她指了指小劉身後的少年:“這就是那個男孩吧。”
少年一臉驚慌,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是他的朋友。”
王姐嘆了口氣:“你也不用瞞我。你和他的關係。我早就知道了。我們劉家傳到這一代,只有兩個男丁。他大哥死得早,沒有留下一兒半女。這老二就更離譜了,居然找了個男孩當物件。”
小劉又是尷尬又是驚訝,剛才的火氣,一瞬間被撲滅了,他帶著三分怯懦,小聲的說:“嫂子,你都知道了?”
王姐苦笑一聲:“你是我帶大的,你有什麼心思,能瞞得過我嗎?我早就看出來,你和這少年來往親密。我也曾經提醒過你幾次,讓你趕快找個女孩,為劉家留個後代。可惜你始終不聽,我照顧著你的面子,沒有說破。只希望你哪天能自己想明白了。哎,只可惜,我等了這幾年,你還是老樣子。眼看我也老了,再等下去,劉家恐怕就真的絕後了。”
我忽然明白王姐的心思了,於是說道:“所以你就打算自己生一個,讓劉家有後,這樣說的話,那隻鬼是你死了的丈夫?”
王姐點了點頭。
薛倩在一旁嘀咕道:“不對啊,那個鬼不是要飯的嗎?”
王姐急了:“什麼要飯的?我老公是正經人,上班拿工資,出一份力,拿一份錢,從來沒有要飯。”
我擺擺手,讓王姐躺下了。然後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第一次見到那隻鬼,是什麼時候?”
王姐想了想,說道:“半年前。”
我問王姐:“既然小劉是你帶大的,你丈夫去世得有十幾年了吧?怎麼半年前你忽然見到他了?”
王姐看了小劉一眼,說道:“那時候,我勸了他很多次,讓他結婚,可是他始終不肯。我知道他們年輕人有新想法,八成是不肯聽我這些老黃曆了。我當著他的面沒有說什麼,可是實際上,每天都愁得要命,經常在半夜裡哭一會。那天晚上我就想啊,要是我老公還活著就好了。我為劉家生個一男半女的,我這個小叔子,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也就不管了。”
小劉在旁邊滿臉羞愧,低聲說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這幾年過得這麼難受。”
我打了個手勢,讓小劉別打斷王姐。
王姐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說道:“那天晚上,這個念頭在我心裡面始終揮之不去。我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就感覺我老公回來了。我看見他,就一直哭,這麼多年說不出來的委屈,都向他說了。他還像活著的時候一樣,抱著我、安慰我,然後他還答應我,想辦法和我生個孩子。”
“等我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我以為這是一場夢,可是接下來,每當睡覺的時候,我都會夢到他。這時候我才知道,是他的鬼魂來找我了。”
“開始的時候,我還很害怕,但是後來我發現,他和以前沒有什麼區別,從不露出鬼相嚇唬我,我也就漸漸地安心了。後來我發現我有了孩子,又是害怕,又是興奮。我害怕的是,畢竟這孩子的父親是鬼,擔心我不能順利地將他生下來。我興奮的是,如果這孩子能長大成人,我也就不必日日夜夜發愁了。”
王姐講這番話的時候,一直緊閉著眼睛。或許,她也不好意思看我們的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