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流最終越過烏拉爾山脈的納羅達峰,降落在納裡揚馬爾。必須更換交通工具了,因為納裡揚馬爾有路途中最後一個機場。
孫象命令灣流的駕駛員在此地等待自己四周的時間,自己則在機場租了一架P90螺旋槳小型飛機。
孫象參加過二戰,這種古典的飛機駕駛起來得心應手,反而現在的噴氣式戰鬥機不是很擅長。
他架著飛機又向北飛了三個小時。此時大地上的雪原逐漸褪去,地表呈現出一種暗淡的褐色。按照道理,這裡更靠近北極,應該更加寒冷。但是由於烏拉爾山阻擋了來自北極的寒流,而巴倫支海與喀拉海的暖流在不遠處交匯。種種因素,為東歐平原北邊盡頭的這片大地,帶來了些許的生命的氣息。
大地苔原,是腳下這片土地的名字。一眼看過去,只有褐色中泛出星星點點的綠色。這裡植被極為稀疏,只有生命力頑強的地衣生長茂盛。它們層層疊疊的覆蓋了岩石和泥土,以及其中密佈的危險沼澤。
再往前,沼澤遍佈連P90這樣的小型飛機也無法降落,孫象不得不把飛機停在一個名叫伯朝拉的小村莊中。
這個小村因伯朝拉河而得名。距離最近的小鎮有差不多兩百公里,很難想象有人會定居在這樣苦寒偏遠與世隔絕之地。大地苔原貧瘠空曠,但是這裡特產的凍土寶石異常珍貴。這種埋藏在凍土中的鑽石色澤幽冷,產量極低,在國際珠寶市場上很受歡迎。
這裡的村民,大多是寶石獵人。他們不厭其煩的翻找地衣下的凍土,期待有一天能夠一夜暴富。
孫象和村民買下了一輛小型氣墊船,只有這種交通工具,才可以穿過綿延的凍土沼澤。這一大片範圍屬於俄羅斯的大地苔原自然保護區,偶爾有硬核遊客前來,孫象被村民誤以為是遊客。
賣給他氣墊船的村民,是一位身材矮小的東方面孔,可能有一些愛斯基摩人的血統。他隨船附送了一部衛星電話。
“再往前就是無人區。”他用蹩腳的英文交待,“有危險,打電話,我去救你,要收費。”
這個傢伙不看好孫象的行動,因為這個華國人明顯準備不充分。別的探險遊客前來,大多穿著防寒服,戴著護目鏡,揹著巨大的旅行包,上面還架著簡易帳篷。
面前這位,只有一件超棒的風衣。雖然看起來相當有品位,但是品位在嚴寒面前毫無意義。
孫象點頭接受了好意,他把衛星電話扔進氣墊船,發動引擎繼續向北。
這艘氣墊船油箱巨大,可以在凍土上跑上一千公里。但是相應的,裝置非常簡陋。駕駛艙前面只有一塊簡易的擋風玻璃,兩側毫無遮攔。東歐平原零下十幾度的寒風呼呼吹過。孫象自然不畏懼這種程度的嚴寒,但是周遭的褐色蒼茫和冷風的嗚咽,讓人心理上覺得寒冷。
他一手拿著方向盤,一手緊了緊衣領。懷中,拓天圖的感應越來越明顯,看來已經很接近目的地。孫象左右張望,一叢叢,三五株的針葉枯木不時出現在視野中。和夢境中的枯樹很相似。
繼續前進了大概兩個小時,似乎苔原也到了盡頭。地面上已經沒有地衣和沼澤,只有終年不化的積雪。而其下是終年不化的永凍土,硬邦邦的。
此地已經用不著氣墊船,某種特別的情緒控制著孫象。他將船停在避風處,踏著雪原繼續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眼前有一條大河流淌。大河表面佈滿浮冰。它們隨著水流流淌撞擊,傳來尖銳的破碎聲。
孫象沿著河流,走進了一處河谷。河谷中空無一物,只有兩株枯樹冰凌垂掛。
枯樹下,一張石案早已傾塌,大半埋入積雪中。孫象越發焦急,走上前檢視。但是腳步頓了片刻,他發現腳下有東西。
孫象小心翼翼的用手刨,將腳下的積雪清理乾淨。積雪下逐漸浮現出一具屍骨。
此地嚴寒,屍骨並未腐爛。但是因為年代久遠,身體組織早已乾癟,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只是無端的感覺很熟悉。
屍骨身上,還有一些衣服的碎片,似乎是幾百年前華國平民的款式,好眼熟。孫象挖掘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這是他自己的屍體……
孫象忽然記起來,當日師父孫潛虛取走了自己的天魂。當時,自己已經死了。
屍骨就躺在這裡,已經不知幾百年。
那麼現在的自己,又是誰?
看來一切的答案,只能從畫中尋找。
孫象暫時放下屍骨,走到石案前。他將已經傾塌的石案扶起立穩,然後把拓天圖小心翼翼的鋪在上面——一如夢境中的景象。
在放上的瞬間,漫天的飛雪從四面八方湧來,即使孫象並非凡人,也被這奇怪的飛雪包圍阻擋了視線。
他急忙後退幾步,再一睜眼,只見天空晴好,哪有什麼飛雪。
而此時,石案前,忽然出現一位鬚髮皆白的老道。
他拿起筆,在鋪開的拓天圖上畫上最後幾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