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的夏天不是一般的熱,江曉離更是一遇天熱就煩出門的主,今天倒是興致勃勃得很,因為要陪媳婦兒回老家。
村裡這兩年換成了柏油馬路,也漸漸有人開起了轎車,但高配版的A8還真是沒幾個人見過,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沒人知道,這已經是江曉離開過的車裡最低調穩重的款了,他若跟往常一樣整輛跑車,準叫人把他當猴兒一樣圍觀。
到了父母墳前,春芽靜靜站住,之前楊國楠提過,說要為楊瑾遷墳,但她想了想,不能把她爸一個人孤孤單單留在這兒,便作罷了,想著每年都抽點時間回來看看。
沒想今年來,還帶了一個男人來。
江曉離在一旁站著,看她也不理他,也沒有要向她父母介紹他的打算,乾脆將手中的花束放到碑前,自我介紹起來,“爸、媽,你們好,我叫江曉離,是你們的最後一個女婿,二位放心,以後就由我來照顧春芽了,我保證把她養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絕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聽他叫爸媽叫得那樣順口,春芽有些發怔,想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知道你媽曾對我父母做過什麼嗎?”
江曉離一愣。
這事兒他已經從楊雲朗那裡聽過了,一直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說,感覺就是個跨不過的坎兒,索性不去正視它。
但她問起,他又不能不正視,然而事關他媽,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陶雲錦是個什麼樣的人,從小就知道。
江衛國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換作別的豪門當家,玩一兩個女人算什麼,做夫人的,不是為老公開脫打掩護,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還敢去阻攔。
但遇到陶雲錦這樣的老婆就不同了,她眼裡揉不得沙子,做她的男人就只能無限收斂,偏偏江衛國天性風流,管不住自己,養個小老婆跟做賊似的,處處小心謹慎,然則再謹慎,也有被陶雲錦發現的時候,收拾得小老婆看到江字就害怕,哪裡還敢往他懷裡鑽。
所以江曉離很好奇,他爸怎麼會有個二十來歲的私生子,這私生子是如何躲過陶雲錦魔爪的。
想到這兒,他還真對那個私生子產生了興趣,記得那小子上次來過他的病房,不過他沒去看他,也沒聽到他出聲兒,就江衛國一人跟那聒噪,說些讓他們兄弟和睦相處、相扶相持的屁話……
久久沒聽到江曉離回答,春芽還以為她問這話讓他為難了,於是笑了笑,“算了,你也別回答了,我不管你是真心,還是一時腦子發熱,你既然已經跟我在一起,我就不該拿這些事出來說,上一輩的事,就讓它們在上一輩結束吧。”
“你到現在還質疑我是腦子發熱?”一聽她這話,江曉離氣得臉都黑了,他都為她付出到這種地步了,她竟然還在質疑他的誠意。
也是,從跟他領證到現在,他其實並沒看出來她有多開心,甚至一路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好像這張結婚證是他逼她領的一樣。
此時此刻的狀況,和他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樣,他一直以為她是愛他的,正如他愛她一樣,然而她的表現,讓他感覺不到一點幸福和安穩。
顯然兩個人這會兒沒在一個頻道上。
在父母墓前,她也不想同他起爭執,於是什麼也沒說。
他卻非要討個說法,“蔣春芽,你說,你對我到底幾個意思,證兒都領了,怎麼還這樣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你是不是壓根就不喜歡我?”
她白他一眼,繼續保持沉默。
她哪裡會不愛他,她愛,她知道她是愛他的。
鍾雪說得沒有錯,她會捨不得這個孩子,除了孩子本身以外,更重要的是,那是他的血脈,她不想這段感情消失得乾乾淨淨。
在決定嫁給邵建平之前,他以為他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只能埋葬對他的感情,讓自己走一條新的路。
但是,當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說要娶她,然後就真娶了她,她既震驚,又覺得惶恐。
因為她們的結合是建立在辜負他人這個基礎上的。
於她,辜負的是邵建平,她出爾反爾,她甚至不敢去想,邵建平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反應,她今後又該如何面對他。
而江曉離呢,他辜負了家族,後果還不好說,不知道他那個可怕的母親會做出什麼事來。
都說兩個人在一起,首先要得到家庭認可,再得到多數人的祝福才可以幸福,可他們得到了誰的祝福,怕是隻得到了憎惡吧。
說白了,這樣的突然結合,讓她心裡產生了極大的壓力,以至於這種壓力掩蓋了他對他的感情,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這證兒,委實是領得太突然太匆忙了。
春芽閉了閉眼,盯著父母的墓碑,話卻是對江曉離說的,“你去車裡等我,我想一個人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