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爺爺。”宋緋道。
鍾衍麟支頭闔眼,聞言嗯了聲,並沒有看她。
宋緋在沙發上坐下,說明來意:“我今天來,是想向您請教一件事。”
大約是她很少用這樣直接且冷漠的語氣說話,鍾衍麟微微一動,睜開的眼裡透出些許意味深長之色:“是什麼?”
“現在的鐘時暮,究竟是誰。”
“他是鍾家的血脈。”
“您為什麼會選擇他來接手市光?”宋緋盯著他,“難道不可以是其他人?”
鍾衍麟看她片刻,倏然一掃疲態,冷聲問:“你知道什麼了?”
書房裡拉著厚重的窗簾,嚴絲合縫地隔絕了所有陽光。沉香嫋嫋,帶著老人特有的暮靄氣息,更是將一番談話不著痕跡地帶入了死局。
而她明白,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機緣巧合,知道了點事情——比如,您本該有三個直系孫輩,對嗎?”
三個孫輩,鍾文珊,鍾時暮,以及……
遺書裡,受到深重詛咒的J。
宋緋所見的那份遺書裡,大多充滿著對命運不公的譴責,但最後落到實處時,卻帶出了鍾家本該隱而不宣的秘密。
秦妙藍當年懷的是雙胞胎,但因身份上不得檯面,鍾衍麟只肯抱走其中一人作為繼承人撫養。
於是,真正的鐘時暮便與秦妙藍生別。
可鍾衍麟有規定,在他能獨當一面之前,不可以在鍾家登堂入室,於是他也只能憋屈地寄宿在外。
後來,便在出國讀書時與宋緋相識。
“他的心思我大約知道點,或許是你姓宋,才會對你格外熱情。”鍾衍麟慢慢道,“不過後來,什麼都沒有了。”
因為,他死了。
雙胞胎私生子,是鍾家的一筆爛賬,自然要摁死在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裡,可偏偏其中一個死了,鍾衍麟實在無法指望鍾正澤,便勉強選擇了另一位不確定因素。
而這一用,就直到現在。
他彷彿一個完美的複製體,無論是振興市光,還是迎娶宋緋,一步步地都在按照鍾衍麟的設想走,只是手段過於強硬,常惹得元老不喜,更被好高騖遠的鐘正澤視為眼中釘。
但誰會在意這些呢?
鍾衍麟要的是家族繁茂,其餘的,只要鍾時暮不過於越界,他總會有辦法平衡,可如今,他卻覺得鍾時暮已經在邊界岌岌可危。
“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鍾衍麟突然道,“當初我同意你們結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的背景,還有,我知道你真正的心思。”
宋緋靜默不語。
他見狀,意有所指道:“我還沒那麼老糊塗……你視他為仇人,總比生情要好,可現在看來,我不該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人心。”
“您想做什麼?”
“離開他。”
“如果我說不呢?您會對我做什麼?”
鍾衍麟嘆了聲,一瞬間,臉上竟意外閃過幾乎難以覺察的脆弱:“我不會拿你的身子開玩笑。”
這一點宋緋自然知道,所以才會毫無顧忌地找上門。於是,在鍾衍麟灼灼的注視下,她沉默片刻,啟唇輕聲道:“您幫我離開他。”
畢竟,事到如今,也該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