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時暮一向與鍾正澤有表面上的融洽,因屋及烏,她才會以同樣的稱呼喊他,鍾正澤怕不是忘了,他在鍾時暮手下吃過多少苦頭,到如今,竟還敢拿她的命去要挾鍾時暮。
鍾正澤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又一次想往宋緋方向走,也又一次被唐斯涵推開。
“鍾董,你先去醒醒腦子。”他眸中淬冰,招手叫來人把鍾正澤帶下去,然後隔著幾步遠的距離,看向宋緋。
“唐斯涵,你要做什麼?”她警惕。
可萬萬沒想到,唐斯涵突然嘆了口氣,眼中竟緩緩浮現出了不忍與傷痛。
“這個孩子……真不是時候啊。”他輕聲道著,慢慢走向宋緋,而宋緋退無可退,直到最後死死抵住牆壁。
“唐斯涵!”她咬唇哆嗦,眼睛因恐懼而大睜。
他伸來手,順著她的額角一路向下,最後停在她消瘦的下巴尖上,來回摩挲稍許,便輕輕捏住:“緋緋,我也想知道,我要做什麼……”
而這番似是而非的話,又令她心生恐懼。
午夜,天際深沉至黑,卻有一片肉眼可見的暗色雲彩正徐徐漸近,裹挾著充沛的潮溼之感與喘不過氣的低壓。
而這個時候,宋緋正由唐斯涵送去機場。
車前後四輛在街上行駛,若有人能從窗外看見,便能發現他們是清一色同款,沒人知道宋緋坐在哪一輛裡,包括她自己。
她被矇住眼睛,只能感受到車的顛簸,以及眼中半乾的淚。
臨行前,唐斯涵同意讓她去看紀深,當然,只是遠遠一瞥。
宋緋橋著那毫無生機人形,眼淚奪眶而出,然後就聽唐斯涵吩咐了句“要他醒”,便見對面有人毫不猶豫地衝他踢了一腳。
紀深果然動了,卻帶著無可抑制的呼痛。
宋緋一把揪住唐斯涵衣領:“不許這麼對他!”
她的動作本該帶有威脅,可卻因力氣微博而顯得無足輕重,唐斯涵屏退要上前的手下,自己慢悠悠撥開她的手,用看一隻孱弱動物的眼神看著她。
“我暫且留下你和他的孩子,不代表我容忍你要善待他的手下。”
然後,她便被強行帶離。
車一路行駛,快到機場附近時突然停下,唐斯涵在對講機裡問情況,但只聽到斷斷續續的電流音。
他冷了臉,讓司機換了路線,準備從旁去往機場,但輪胎剛開始轉動,就聽砰砰兩聲槍響,瞬間停止。
唐斯涵心裡一驚,不等再行動,就聽另外三個輪胎上分別傳來槍聲。
這下子,車徹底熄火。
唐斯涵看了眼窗外,又看向身邊,這麼大的動靜,宋緋竟一點反應都沒有,任由眼罩遮掩,彷彿留在此地的不過是一具軀殼。
“他來了。”他說。
“你會讓我走嗎?”她問。
唐斯涵沉默片刻,突然道:“看你想不想走。”說著,親手為她摘下眼罩。
重獲光明的一剎那,宋緋有些不適地眨了好幾下眼,淚花又一次在眼角匯聚,卻固執地不肯落下。
然後,在她終於能看清一切之後,眼前也適時候出現了一份文書。
“這是那位真正的鐘時暮所寫的遺囑。”耳邊,唐斯涵輕輕笑起來,“緋緋,它是我此次過來,最大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