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任雨瀾離開她,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宋緋當然不至於懷疑任雨瀾會有生命危險,但鍾時暮對待背叛者的手段,她隱隱有所瞭解,而任雨瀾與鄒利文的關係又是一筆無法理清的賬,因此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冒險讓朋友遇到哪怕一絲危機。
“雨瀾應該關心則亂。”頓了頓,宋緋說,“你知道,她喜歡鄒利文。”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鄒利文做了什麼。”
“與我無關。”這一次,她倒回了頭,看鐘時暮的時候,神色又歸於平靜,“我看你也不是沒有想法,只要讓我帶走雨瀾,其他就按你的來。”
可他沉吟片刻,卻道:“她應該不會和你走。”
看在宋緋的面子上,鍾時暮給過任雨瀾選擇,可任雨瀾一根筋,一定要與鄒利文一起離開。
鍾時暮怎麼會輕易放過背叛自己的人呢?
於是,任雨瀾便理直氣壯地呆在了鄒利文身邊。
這番前因後果不難理解,宋緋聽了一耳朵,心裡十分無語。可這份無語又不好直接對鍾時暮說出來,只能自己在心裡把任雨瀾翻來覆去地罵了個遍,才勉強讓心情沒那麼堵得慌。
而她還是需要看到人。
宋緋都快懷疑這是任雨瀾與鍾時暮聯手導的一齣戲,但她又知道不是。
從鍾時暮的言論中,她大約猜到,昨天唐斯涵拿起的研究報告究竟從何而來,看來鄒利文起碼將鍾時暮的通行證件給了他,不過又不至於洩露更嚴重的東西,不然鍾時暮的言辭會再狠厲一些。
等等,狠厲?
宋緋一時間覺得好笑,心裡又感覺到了舉棋不定。受這次回憶的衝擊影響,她總覺得自己像分裂成了兩個人,從未經歷過失憶的那個女人被暫且壓制在了心裡,現在面對的,是又一次經歷過與鍾時暮甜蜜時期的三十二歲。
大約是因為這個原因,現在面對鍾時暮的時候,她才會將不想見放在第一位,才會不至於心中全是滔天的恨意。
宋緋想,她應該要恨的。
就算鍾時暮對她再好,他也不是她最開始愛上的那個人,況且兩人之間還隔著不堪回首的掠奪。
而她最開始愛上的呢?也早已經背叛了她。
所以,都說命運弄人,宋緋以前是不信的,可如今,卻不得不信了。
宋緋堅持要見任雨瀾,鍾時暮到底還記得她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終於同意。
他親自駕車將她帶去了陵州正施工的重建區域,七拐八拐,在一條毫不起眼的巷子口停下。
“手給我。”他看著已經露出了鋼筋的地面,伸手給了宋緋。
宋緋看了眼裡面,猶豫片刻,把手搭在他手裡。
熟悉又陌生的溫熱傳來,彷彿回到了兩人還算和睦的時刻,但又很快被風吹回了現實。
宋緋刻意慢了腳步,落在鍾時暮身後。
腳下摩擦著粗粒的地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偶爾是鍾時暮低聲提醒“小心”,不過宋緋從不開口回應。
可就這麼沉默地走了段距離後,她聽見前面飄來一句話:“你想以後怎麼辦?”
聲音伴著風過,差點消弭在了無邊無際的空中。
但宋緋還是聽見了。
“我們還有以後嗎?”她輕聲反問。
前面背影似乎僵了一瞬,手中力氣不自覺地變大,但又被宋緋微微晃動的手指提醒,很快發現了自己的失態。
然後,鍾時暮好久沒有開口,直到在一幢同樣斑駁的店面門口停下,他終於回頭看向宋緋,眼裡藏著幽暗的不甘,也有外露的倨傲。
“或許,可以有。”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