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緋垂頭嗯了聲,便推著韓靜怡往樓上去,順便要鍾時暮把“暫停營業”的牌子給掛上。
鍾時暮照做,然後離開。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店裡小電梯自二樓而下,有人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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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酒吧與夜間是兩個世界。
宋緋站在門口的時候,曾不止一次地問自己,要不要就此打住,折回去,當作什麼都沒想過,與鍾時暮在這裡開開心心地過完最後一個晚上,然後回國。
可是她不能。
閃回片段裡的鐘時暮,怎麼會用如此陌生的神色說出酒吧的名字,而眼底一閃而過的狂熱,又是那麼的觸目驚心。
既然已經有了懷疑的種子,唯有幫它生根發芽,才能可能找到那些丟失的記憶拼圖。
往好處想,這些人也算與鍾時暮認識,萬一真鬧得不可開交,還有鍾時暮這道能阻擋稍許的擋箭牌。
於是,宋緋推門進去。
門發出了沉悶的吱呀聲響,像是飽經風霜的弦終於被帶動出第一個音符,顫顫巍巍,在隨時斷裂的邊緣遊走。
眼前是勉強算作疊放整齊的桌椅,塵埃在從外捲入的風力肆意翻滾,最靠裡的吧檯空無一人。
“請問,有人嗎?”宋緋問。
無人應答。
她咬著唇又走了幾步,腳步在空蕩蕩的大廳迴響。
“你好,有人嗎?”聲音再次放大。
還是無人應答。
奇怪,就算大白天沒有客人,總得為晚上早做準備吧。
還是說,他們跑路?
宋緋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想,就好像是曾經遇見過一樣。
她不由恍惚,搖搖晃晃地走,胳膊不知道蹭過哪裡,就聽哐噹一聲,椅子在身後重重倒地。
那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的動靜。
宋緋下意識偏過頭,不等看清身後,余光中卻迅速閃過一道黑影。她頓時揪緊了心,氣息停在鼻端,直到周圍重又回覆沉寂,才若有似無地逸散出些許的呼吸。
可就在她剛剛鬆懈的時候,陡然感覺身邊出現了極為壓迫的氣勢,然後等鼓足勇氣扭頭看去……
“啊——唔!”
一聲驚呼被牢牢悶回了喉嚨,與此同樣撲面而來的,除了那人手心濃重的汗味以外,還有揮之不去的霧靄潮湧。
宋緋站在了一個地方。
周圍都是白色的霧氣,但太陽很快出來,漸漸驅散了它們。
她發現自己又一次站在了酒吧門前。
夜幕沉沉,只有酒吧的招牌在斷斷續續地閃爍,鍾時暮就站在她深淺,背對著她,不知是因為太過於渴望推門進入,還是仍有一絲不願回頭的怯懦,他並沒有再看她一眼。
渴望與怯懦,是宋緋自心底油然而生的詞彙。
她依然不懂自己為何會這樣想,可夢裡的自己,已經無法聽從人本身的意志了。
腳下是漆皮高跟,在冗長的走道內篤篤作響,裙子是墨色綢緞,在昏黃的燈光下如水波紋盪漾。
可她與他依舊沉默,兩人緩緩移動著,直到終於在走廊盡頭停下。
攔住兩人的門,宋緋曾在解救鍾文珊時所產生的幻象裡見過,而這一次去擰動門把手的,是身前那個男人。
啪嗒。
門開。
不再有幻象裡突然跳出的血淋淋的臉,而是同色系昏沉曖昧的光影中,一個身影在裡閒散地翹著腿,見他們出現,似乎遙遙舉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