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王佇立在原地:“已經來不及了,只怕蕭僮他們已經快到了鳳舞國地界。”
成帝冷冷一笑,凝視煜王一字一字說道:“你真是朕的好兄弟,你們一早就知道雪依已經知道了全部是嗎?你們一早就串通好了要救出藍廣是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朕?!”
成帝出手如電,雙指扣住了煜王的哽嗓咽喉。
煜王凝視成帝,乾淨的眼神一片靜,片刻後,煜王緩緩閉上眼睛,他彷彿聽見了喉嚨發出的嘎嘎聲,甜腥卡在喉嚨。
眼看煜王雙睛凸出,成帝驀然鬆開手,疲憊的說:“你走吧,朕不想再看見你。”
煜王一陣乾咳,他看著成帝的髮髻,才二十七歲的成帝竟已經有了白髮,煜王的手顫抖的伸向成帝的發,將白髮隱匿在黑髮中,聲音幾分悲沉:“我又怎麼會不知道皇上的心願,怎麼會不知道藍廣是咱們的殺母仇人,我只是站在局外看的比皇上更清楚一些,倘若皇上真的殺了藍廣,雪依還會獨活嗎?宮嬤嬤在天之靈又怎麼能安息呢?皇上,你怨臣弟也好,恨臣弟也罷,只是不要被仇恨矇蔽了眼睛,鑄成大錯後悔就來不及了。”
成帝倏然轉身,猩紅的眸子盯著煜王狠狠的說:“你有什麼資格說朕被仇恨矇蔽了眼睛?!朕永遠不會忘記母妃吊在房樑上的樣子,不會忘記母妃懸在半空晃動不停的繡花鞋!那時候朕只有八歲,而你,只有五歲,父皇一道旨意,朕去了鳳舞國做質子,你知道質子的生活嗎?你不知道!冬天,我躺在四面透風的茅草屋內,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生病了沒有藥吃,是宮嬤嬤.......是宮嬤嬤用她自己的身子給我換了藥換了衣服換了一碗粥.......”
成帝仰頭閉上眼睛,想要嚥下眼角的淚,兩行淚固執的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煜王不知該如何安慰沉浸在痛苦回憶中的成帝。
稍稍平復後,成帝背對煜王說:“你走吧,回你的封地去吧,朕不恨你,在這世界上,畢竟只有你是朕的親人,是不會傷害朕的親人。”
“皇兄要怎麼處置她?”煜王知道自己不該再過問雪依的事情,卻終究沒有忍住,雪依是無辜的,說白了,她無非是藍廣的一顆棋子。
成帝沒有回答煜王。
煜王不甘心地繼續說:“皇兄,雪依是無辜的,而且臣弟相信藍廣丞相在地牢中說的話,他是真心幫助皇兄登上寶座的。”
成帝也相信藍廣的話,雖然他不知道藍廣為什麼這樣做。
兄弟二人站在春日的斜陽裡,沉默著,為了同一個想愛不能愛的雪依。
晨暉苑中,雪依已經換上了王妃得盛裝,站在海棠樹下,玉手落在那些才剛剛露出針尖大小的芽兒上,緩緩抬頭看著宮牆外的天空。
柳儂悄悄的給她披上大氅,滿肚子疑問的站在雪依的身後。
“廟堂無計可平戎,坐使甘泉照夕峰。初怪上都聞戰馬,豈知窮海看飛龍。孤臣霜發三千丈,每歲煙花一萬重。稍喜長沙向延閣,疲兵敢犯犬羊鋒。”淚在眼眸,又被生生的嚥下。
柳儂不懂詩詞歌賦,卻在雪依的神色間看出了事情不妙,她低低喚了一聲:“娘娘,起風了,我們還是回屋去吧?”
雪依點頭,吩咐道:“柳儂,你去把冷霜叫來,然後去小廚房準備皇上最愛吃的緋羊首和團欒合歡。”
“今天是岫妃的生辰,恐怕皇上不好來咱們宮裡吧?”柳儂提醒雪依。
岫妃的生辰並不是冷羽裳的生辰,皇上怎麼會放在心上,即便是,只怕今天的皇上也沒有心思去安慰那個心中的刺,他現在應該在質問煜王,而煜王也該把他知道的一切告訴皇上了吧,好在,好在爹爹已經平安逃出了皇宮逃出了京城。
雪依自信成帝不會殺她。
“去準備就是了,說不定皇上會來晨暉苑小坐片刻。”雪依示意柳儂下去。
柳儂答應著下去了,雪依不捨地再看一眼藍天,轉身回了寢宮。
她在等冷霜,她總覺得,冥冥中有一雙手在拉著她走出這個皇宮,而這雙手和冷霜有著解不開的關係。
冷霜沒有來,皇上在意料中的來了。
菜擺好後,雪依遣開所有的宮女包括柳儂,獨自坐在繡墩上。
如雪依所料,成帝進了晨暉苑,沒有儀仗沒有內侍跟隨,一人常服而來。
雪依沒有像往常一樣迎接聖駕,端坐在繡墩,玉手執壺,斟滿兩杯酒。
“雪兒久等了。”成帝對面而坐,冷峻的臉浮了一絲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