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火把映紅了半邊天,數百人踩著泥濘,淌著深深淺淺的水坑,敲著震蛇銅鑼,拿著木棍一寸寸搜尋過去。
暮色像一塊黑布將整座山籠罩起來了,平日這個時候是沒有人敢上山的,可今日人多勢眾,火光接天,大夥心裡也就沒有了懼意,兼之此事離奇,清明時節,原本雨水多,不足為奇,可今日這場暴雨卻是百年不遇,狂風暴雨之下天降妖蛇,失蹤的是一位千嬌百媚的深閨小姐,而這小姐的爹爹又是一位被民眾交口稱頌的善長仁翁,洛城內外的人們多多少少受過他的恩惠,搜尋起來自然是格外的賣力。
誰能把洛家小姐尋到,無論是生是死,洛善人許下的賞賜必定不少,洛府家人是在搜尋主子,自然心急如焚,拼了老命去找,而洛城內外的單身漢們心裡更是存了一個痴心念想,洛家小姐美名在外,雖然多年來眾人一直未能一睹芳容,可沒有人會質疑,她是一位絕色麗人,而這麗人背後的家族,無論在實力上,在財力上,在仕途上,都是炙手可熱的香餑餑,萬一今晚是我行了狗屎運,能在這山中把這位千金救了出來,哈哈,說不定那位正值芳年韻華的洛家姑娘,感恩戴德之餘來個美女愛英雄的浪漫故事......洛家的東床快婿,就是俺啦......
三個時辰後,終於有人發出一聲驚叫:“看......那邊的可是馬車?”
洛福全身一激靈,用力推開人牆往眾人所指方向跑去。
被摔得支離破碎的車廂歪歪斜斜倒在一塊凸起的大石旁,十來條壯漢正俯下身子細細檢視著。
看到車廂的慘狀,他們剛剛湧起來的驚喜馬上被悲哀替代,這車廂已摔成一推爛木頭,困守在裡面的三人不消說定是已沒了活路。
洛福紅了雙眼,用力推搡著圍在破碎車廂周圍的漢子,大聲吼道:“你們讓開,讓開......”
他顫騰騰地走近車廂,聲音帶著哭腔:“小姐,小姐......”
他俯下身子,用力掰開一截斷木,伸手往裡一探,忽而驚喜地叫了一聲:“小姐,是你麼?”
來旺和來氣跑上前,三人手腳發抖地將爛碎木頭清理到一邊,赫然發現兩個白衣婢女滿頭是血蜷縮在車內,而他們的小姐洛媚兒卻是蹤影全無。
洛福板過翠喜的身子,伸指在她鼻端下一探,有淡淡的熱氣灑落在指腹上,他眸光一亮,大聲道:“還活著!”
他用力按著翠喜的人中,過的片刻,翠喜嚶嚀一聲醒了過來,她瞪著一雙惘然的眼眸瞅著洛福,似乎還沒能從昏迷的狀態中完全清醒過來。
洛福用力拍打著翠喜的臉頰,大聲道:“翠喜,小姐呢?小姐在哪兒?”
翠喜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只是傻傻地回道:“小姐......小姐不是在車廂裡嗎?”
洛福用力一擰翠喜的臉蛋,大聲喝道:“小姐不在車廂內,快說,發生了什麼事?”
翠喜痛叫了一聲,嚥了咽口水,這時她方開始感到全身疼痛,尤其是頭部,稍微一動便是一陣錐心的劇痛,她勉力轉了轉頭,往四周一望,不禁驚叫出聲:“這是什麼地方......我只記得,上墳的時候,雨越下越大,小姐,二公子,我和藍紓只好坐在車內避雨,後來二公子出了車廂和來旺坐在一起,再後來......”
她充血的眼眸內現出驚慌,道:“風雨實在太大,車廂被折斷的樹丫碰了一下,小姐摔了一跤,二公子便把車子趕到樹的另一邊去,爾後,不知怎的,車廂一震,就直飛了出去,我的頭撞到車壁上,暈過去了......醒來後就看到管家你了,小姐呢?小姐在哪裡?”
洛福一跺腳,將翠喜放在地上,他又板過藍紓的身子,軟軟的,還是溫熱著,情況和翠喜一樣,都是昏迷過去了。
他站起,對圍攏在身邊的壯漢們言道:“勞駕各位將這兩個丫鬟送下山去救治,小姐不在車內,或許是自行脫困,找安全的地方躲避起來了,我們繼續尋找。”
。。。。
數百人折騰了一晚,把整座山頭都尋遍了,六條獵犬的鼻子也被荊棘紮成血肉模糊,還是沒能尋到洛媚兒的半片衣角,更別說那條突兀出現的褐金色大蟒蛇了。
翌日,彤雲漫天,一輪朝陽在遠山的邊緣緩緩升起,散出金光萬道,被雨水沖刷一新的洛城,空氣清新異常,嫩葉鮮綠可愛。
搜尋了一天的人們陸陸續續下山而來,唯餘洛府家人和十來個捕快依舊在滿山搜尋,人們在山腳茶寮內喝過早茶,交頭接耳議論一番後便搖頭嘆息數聲,三三兩兩散去了。
頭髮花白,一臉憔悴的洛善人正騎著快馬趕至山下。
昨晚兒子回來了,兩個小丫鬟也回來了,雖然是帶了一身的傷,可還是平安回府,皮肉之傷休養一頭半月便可無礙,可自己的心肝寶貝女兒,卻蹤影全無,一夜無眠的洛善人聽的園中雞鳴四起,再也無法淡定,一大早便騎著快馬,帶著府中剩餘的二百家丁,親自上山尋找女兒來了。
“洛老爺,山上都找遍了,沒有小姐的蹤影。”
聚集在茶寮內還沒有散去的人上前低聲報告著這一不幸的訊息。
洛善人一言不發,撩起衣袍便往山上走去,身後一眾家人只是緊隨在後,一幫人浩浩蕩蕩又開始了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