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是日清明,淫雨霏霏。
自大清早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便下個不停,春寒陡峭,路上行人瑟瑟縮縮,一臉的悲慼,撐著油紙傘,挎著裝載拜祭用品的小竹籃,三三兩兩行走在山徑上。
或是腳步匆匆上山拜祭先人的,或是已經拜祭完畢,沉默下山回家中再行拜祭的,在這個陰冷晦暗的時節裡,人們的心情和這靡靡細雨一般,淅淅瀝瀝啜泣個不停。
一輛外表簡樸的四輪馬車蹄聲得得行走在山徑上,趕車的車伕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個頭中等,神情剽悍,車子靠邊慢悠悠的走著,並沒有與路上的行人搶道。
人群中自有眼尖的人認得車伕身上的服侍出自何家,平日裡他們唯恐巴結不及,可今日例外,天時地利皆不合,眾人皆是睥睨一眼後便收回眸光,垂首匆匆趕路,並沒有那個不知趣的上前搭訕。
馬車循著山道,來到後山一處墳地上,車伕一拉韁繩,在一顆大樹下穩穩定住了馬車,他回頭對車內人道:“二公子,三小姐,夫人的墳地到了。”
青色繡花車簾一揭,先是走下兩個白衣垂髫丫鬟,她們手腳麻利的把裝有香燭果品的搖籃搬下馬車,放到墓地旁的空地上,用油紙傘遮住雨塵,爾後走到馬車前,撐起兩把油紙傘,神情恭謹道:“二公子,三小姐,天雨路滑,你們下車的時候可得當心點。”
車簾一揭,一個玄衣年輕公子率先矯健跳下馬車,他接過一把油紙傘,回頭對正準備下車的妹子道:“小妹,小心點,地上全是泥濘......扶住二哥的手,好,就這樣慢慢走下來......”
一隻青蔥般嬌嫩的小手攀住了玄衣公子的手臂,車內鑽出一個發似密雲的窈窕少女,她抬眸望了一眼天色,低聲嘟囔了一聲:“這雨真是煩人,已經下了整整七天了,二哥,你站好了,我這就跳下車來。”
那二哥眸內半是寵溺半是責備,笑道:“告訴過你多少次了,姑娘家行為舉止要斯文,下車不能跳,要踩著車轅慢慢走下來......這才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少女向二哥嘟嘟嘴,手上微微一用力,從車廂裡跳了下來,她落腳的地方剛好是一塊比較實沉的泥地,腳尖觸及地面那一瞬間,她的手往裙襬處一撩,將裙襬提了起來。
“這樣就不怕泥濘了,你說是不是,二哥?”
玄衣公子笑了笑,攜著妹子的手走到土墳前。
“孃親,我和妹子看你來了,大哥征戰在外不能趕回來,可他心裡一直惦記著你,上月還捎來書信,囑咐我代他在你墳前上香。”
這正是中州富豪洛亭賢的二公子和么小姐進山拜祭母親甄氏來了。
洛亭賢,年五十有三,善營商,洛城內有三分之二的店鋪冠以“洛”姓,家境殷實,為人長袖善舞,上與洛城州官趙文祥交好,按時交納賦稅,定時與官同樂,下與城外土匪流民有交情,每逢端午,中秋,冬至,年關必開倉佈施米糧,發放冬衣,博得一個洛善人的好名聲,黑白兩道通行無阻。
洛善人於微時娶妻甄氏女,夫妻感情甚篤,育有兩子一女,只可惜甄氏在生產幼女洛媚兒時,不幸產後大出血,香消玉殞去了,洛善人長情,不再續絃,自此守著萬貫家財和三個兒女過日子。
洛家長子,名俊軒,貌俊朗,從軍,驍勇善戰,在收復也南郡一役中,憑藉手中一杆銀槍,挑落敵軍十三員戰將,迫使沂南國交來降表求和,立下赫赫戰功。被當今聖上御筆親封為中州第一勇士,加威武大將軍,現正駐守川中。
據朝中傳來的可靠小道訊息,聖上極為欣賞洛俊軒將軍,有意在明年元宵節後將九公主賜婚予他,招為東床駙馬。
訊息雖未經官方證實,可已是眾議成林,人們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洛家次子洛俊熙,尚武,不喜軍旅枯燥生活,只喜在民間悠閒遊歷,洛善人這數年開始手把手教導他經商營利,小試牛刀兩年後,二公子進步神速,已把家族生意擴散到了帝都繁華鬧市內,在年輕一代的才俊中頗有美名,是不少閨閣少女心中的理想夫婿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