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兒微微一笑,她久經世故,閱盡滄桑,心性已是圓滑世故,自是曉得那些話該說,那些話該收起,表妹這話一聽就是夫妻間慪氣時的氣話,這是人家夫妻的事,自己這個局外人瞎起鬨只會在日後自討無趣。
她拉起媚兒的手,笑道:“自由自在身?多好!現在孩兒們都長大成人,他們富貴前程由他們自個折騰去,表姐也是自由自在身了,媚兒,難得你我離散百年後重新聚首,不如就趁此機會,遊逛一番天域的美景,可好?”
媚兒眉眼舒展,道:“甚好!過往我求懇舅舅讓我出莊遊玩,舅舅總是不許,表姐,其實我想著出來遊玩好久了。”
一路上兩人閒聊著少時往事,時而歡笑,時而感概,倒也不覺寂寞,跨過一條喘急的河流後,周圍氣流驟轉冷冽,冷雪兒指著前面那一片雪霧茫茫的遼闊雪原,道:“到了!”
媚兒順著她的手向前望去,不由地驚叫一聲,掩映在雪霧寒煙中的連綿宮闕果然蕩然無存,就連山莊後面那一片連綿不絕的雪山也已夷為平地,腳下全是厚厚的堅冰凍土,她不可置信地跑入雪霧中,伸手想摟住些什麼,最後卻頹然垂下。
“為何......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冷雪兒眼圈一紅,她對故土一夜淪喪的淚在多年前已流盡,今天帶著表妹重新踏上這片生與死長於斯的土地,沉寂已久的傷感忍不住洶湧而起。
她淚流滿臉,雙手大張,擁抱著呼嘯而過的寒風:“我也不知道。。。。祖宗留下的這份宏偉基業,一夜之間化為灰燼,沒有人知道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好像,冰雪世家從未存在過似的。”
媚兒雙膝一軟,跪在冰冷的地上,她撫摸著冰冷的凍土,喃喃自語道:“有一個人肯定知道......他肯定知道,為何他不告訴我?”
雪霧倏爾向兩旁分開,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攜著兩個半大孩子現出身來,他快步走近冷雪兒,高聲喚道:“娘,你來了?為何不讓犀鳥捎個信來,孩兒好到雪門迎接孃親。”
冷雪兒臉上現出欣慰的笑容,拽著兒子的臂膀對媚兒道:“媚兒,這就是我的大兒荀琳,來,見過表姨媽。”
濃眉大眼的荀琳愣了愣,表姨媽?
站在孃親身邊這個正當韻年的少女,看著比自己的女兒大不了兩三歲,他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吶吶言道:“娘?這位姑娘是表姨媽?”
媚兒向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荀琳微微笑著:“表姐,我這個樣子,定會嚇壞了小孩兒,沒準他在心裡說著這是哪來的妖孽。。。呵呵,不必拘禮了,我只是回來看看而已,你忙去吧!”
冷雪兒也不勉強兒子,究竟兒子已成人多時,三十年前便已遵照母命,攜帶著外祖父留下的雪神迴歸故土創業,性格日趨穩重,此刻要他對著一個看起來比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的少女屈膝行禮,怕且甚為難堪。
媚兒和冷雪兒並肩走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想念著年少時的點點滴滴,仿如隔世,她心內正滋生著隱隱的恐懼,冰雪山莊悲慘的遭遇,說不定和自己有關,她仰頭望著頂上濃厚的雪雲,那個無所不知的人呢?為何躲起來了?
帝君,你在哪裡?為何不敢和我一道去見表姐?
是你自詡身份高貴,不屑於與下界的生靈周旋?還是你心中有愧,生怕我怕問起有關這山莊的事?
是夜,她在表侄搭建起來的簡易宮殿中用完晚膳後,向冷雪兒道:“今晚我想到外面走走,你們不必等候了,也許我逛完後,就會自行離去......這塊土地現在還處在混沌的狀態,要想恢復昔日的輝煌可需要好幾幾十輩人不懈的付出方可。”
冷雪兒眸內掠過深沉的哀傷,點頭道:“是,荀琳一家已常駐此地,以後這片土地將交付給他來開拓,父王的雪神有著凝冰聚雪的功能,萬年後這一帶的雪脈就會重新生成......我精力已是大不如前,不能再操心下去了,日後的一切,就隨緣而去罷了。”
媚兒眼圈微紅,取出雲龍珠,遞給冷雪兒,道:“這珠子是我送給表姐的新婚賀禮,他那時向你討回,可能是用以寄託心懷,現在我已無恙歸來,這顆珠子,還請表姐收好,留贈給後人吧!”
冷雪兒吃了一驚,忙推辭道::“不,七十年前,這顆珠子已經不再屬於我,媚兒,你才是它的真正主人,上方神祗既然將它收回,定有深意所在,現在森林世家和冰雪世家氣象祥和,我已不需要這顆珠子了。”
媚兒無奈,只得將珠子重新隱入掌中,她本想回來冰雪山莊探視舅舅,順便詢問一下自己的身世,可是冰雪山莊已湮滅在百年前,表姐和自己並肩一站,仿似相隔了幾代人的距離,這更令她感覺鬱結。
她與冷雪兒互道珍重後,推開懸掛在身旁的雪簾,孤身隻影走入漫天的風雪中。
荀琳一直恭謹地站在母親背後聽著兩人的對話,待得媚兒的身影沒入黑暗中,方一臉納悶道:“娘,我何來的表姨媽?你不是說,外祖父一家在百年前已經功德圓滿,化為虛無了嗎?為何今天帶來一個比麗兒還要稚嫩的小姑娘,言道是我的姨媽?這歲數和相貌都不對啊!”
冷雪兒佇立在門檻邊,沉默地望著媚兒的背影冉冉消失在紛揚的雪花中,苟琳見母親神情奇特,不敢驚擾,只是垂手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