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內似乎瀰漫著一層薄薄的煙霞,看起來迷離而又悠遠,豐盈柔潤的小嘴可愛地抿著,天帝砰然心動,俯下輕輕吻了她小巧的櫻唇一下,只把媚兒羞得滿臉通紅。
這傢伙,隨時隨地想佔我的便宜。
“放我下來,讓人看見了,會笑話我的。”
“呵呵,誰敢,他們都是修煉多年的精靈,知道什麼時候該出現,什麼時候該隱匿,你看,現在這裡,只有我們兩人。”
四野真的一片靜謐,除了風過樹浪的簌簌聲響,就只有他們深深淺淺的氣息聲。
“可你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我還不甚清楚,帝君,在未完全確定之前,請……不要這樣好嗎?”
“不行,我就要抱著你,永永遠遠抱著你,你可知道,我等待多年,就為了能與你重聚,你以後不許再任性胡為了,媚兒,西望山到了。”
西望山,天宮景色最為秀麗的山巒之一,青松翠柏,鳥語啾啾,景緻極為怡人,自山上往外眺望,翻滾的雲海洶湧層疊,氣勢極為震撼,天帝把媚兒放在山頂上的巨石上,指著前方一團團隨著天風快速移動的雲團,道:“這就是當年你最喜歡遊覽的地方之一,你常在這裡一坐就是幾個時辰,眺望遠方的雲彩。”
媚兒撫摸著微涼的石面,好奇問道:“為何我在這裡一坐就幾個時辰呢?”
天帝眼神一黯,低聲道:“那時我有事外出了,你獨自一人待在宮裡,難免氣悶,總愛四處亂逛的,而這裡的景色十分開闊,你常愛上這裡來眺望遠方。”
媚兒似懂非懂地點著頭,難道那時我把這塊大石當做望夫石了,天天跑來這裡等候身邊這位從天而降的夫君的歸來?
“你那時去哪了?去了很久很久麼?”
天帝心頭一痛,平生大恨因自己一念執著,一念愚鈍而起,現在面對著猶如一張白紙般的媚兒,他到底是希望她能記起過往,還是將以前的那些痛苦遺憾完全抹去的好?
她晶亮的眼眸帶著疑惑,天帝愣愣地望著這張美豔絕倫的臉,不禁迷惘起來眼前這人真的是當日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麼?還是隻是他臆想中製造出來媚兒的影子?
媚兒的影子?真正的媚兒已經不復存在,與她有關聯的那些人和物,除了能凝聚時光的自己,大多已經老去,現在眼前的這個,由他親手揉捏而成的影子愛人,將來肯定要回去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尋根溯源,那時,他又該怎樣對她解釋著當年那段“鳳冠所賜,必為良緣”的佳話?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媚兒見他臉色隱晦,不禁忐忑起來,轉頭看到不遠處那顆枝繁葉茂的大樹,眸光不僅一亮,莫非這顆就是他口中的九頭蛇柏?三年前我就是從它上面摔下來的?
她小心繞過陷入沉思中的天帝,走到那顆大樹下。
百年的滄桑,並沒有改變這顆巨樹的絲毫風采,媚兒撫摸著粗糙的樹幹,這樹真的好大,比起我在冰雪山莊見過任何一顆古樹都要大,她心念一轉,已是躍在半空,纖手撥開濃密的枝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百年前自己最喜歡坐的那個樹丫上。
她悠閒地倚靠在樹幹上,雙足晃悠著,從樹蔭望出去,風景確實挺不錯,蒼茫渺遠,嗯,就如流光飛舞,轉瞬即逝,她不禁有些訝然,流光飛舞,為何我會生出此等感概出來呢?
風過處,樹葉簌簌作響著,媚兒垂眸望著樹下的天帝,他偉岸的身影在樹下看起來好落寞,好淒涼。
天帝瞥了一眼隱匿在綠葉中的媚兒,眸色深沉起來。
那年,霧氣纏繞的山巒,虯枝橫生的老樹,有一抹輕柔的身影,隨著銀白色的月華,晃動在枝葉的空隙間。他當時帶著探究的意味,眯著眼,靜靜看著沉溺在晚風中的女子,看著她淡雅的衣裙在風中搖曳著,看著她如雲的秀髮披落在腰間。
那晚他靜臥在一顆老樹上,被她穿越雲霧的琴聲吸引,方第一次真正起念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妻子,可當他推開琴瑟宮那扇厚重的紅木宮門時,方發覺一室寂寥,那一刻他才動了惻隱之心,自己的妻子,為了避開自己,竟然選擇在萬籟俱靜的深夜,悄悄走出深宮,只為呼吸一下外面流淌著花香的空氣。
鳳冠所賜,必是良緣,帝君你相信嗎?
那時的他是不相信的,甚至是極端厭惡這條延續了數十萬年的規矩,只因那時他的心中,有了另外一個女孩兒,可誰會料到,留存心間的那個迴風流雪般的少女,竟然就是和自己對面不相逢的妻子。
嚐盡百年相思苦後的天帝和羲,終於痛徹領悟到這條上古流轉下來的定律的正確性,只可惜,媚兒近在遲尺時,他卻懵然不覺,視若無睹,任憑她獨個憔悴,當他幡然醒悟過來時,已是覆水難收,此情不再。
多年後當他重新憶起那個獨坐在樹上的孤單身影,他方始感到椎骨的痛和悔,她原本活潑靈動的心性,被孤寂華美的深宮禁錮多年,從而慢慢覆上了一層堅冰,最能給她撫慰和安全感覺的託身良人,偏偏不知去向,那幾年,她獨自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對著一群陌生的,只會恭恭敬敬應著是的木頭宮娥,心情定是鬱鬱寡歡,當然是想盡千方百計逃脫這裡。
所以,當那兩次,他和她的距離已是那麼近時,她還是委婉地拒絕著自己勉強的熱情。
“帝君,你可真心相待於我否?”
這一句話,在這百年裡,幾乎每晚都在他夢中迴響著,每一晚,他都是抱著那尊冰冷的玉像,承諾著一份已經不可能實現的諾言:“我會的,媚兒,這一生,我會真心相待你的,我會愛你憐你,媚兒,我會的,你不要離開我呵!”
可那時,她已經永遠永遠離開了自己,永遠不可能聽到這句發自肺腑的深情告白,就算聽到了,又能怎樣呢?她的心已被別人竊走,不再眷念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