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兒臉色一變,道:“那怎麼成?我們家族紮根此處已過十萬年,所轄領土連綿十餘萬里,怎能為了惡人的一句恐嚇之語便棄了祖業,落荒而逃?湛林,這不可以!”
湛林神情痛苦,道:“我心中比你難過百倍,可今早我與摯鳴這廝動過手,已知道了深淺,雪兒,明天我勢必留守在家中與他拼命,就算玉石俱焚也不會離開家園半步,可孩兒們年幼,不應置身在兇險之地,你明白不?”
冷雪兒抹著眼淚道:“不,一家子好好的,怎能離散?要走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我絕不撇下你獨自逃生。湛林,那個惡人真有三頭六臂,我也不懼,莫非你忘了,我曾是冰雪山莊的大公主啊!那摯鳴明日真要趕盡殺絕,我就跟他拼命,這裡是我們的家園,怎能說捨棄便捨棄呢?”
湛林臉色蒼白,喘著氣道:“傻丫頭,那賊子確實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物,他只用了兩根手指捏劍,就把我傷成這樣了,你我能量相差無幾,一味逞強只會賠上性命,孩兒們還小,需要你的照顧,只要留著命,日後大可捲土重來,為我報仇。”
冷雪兒只是搖頭不允,這三十年,她依賴丈夫慣了,大事小事湛林都安排得好好的,不用她費半點心,今晚丈夫卻叫她帶著孩子們去逃亡,孃家早已煙消雲散不知所蹤,自己一個婦道人家,帶著三個稚兒,能躲到那兒去呢?
這摯鳴如果把森林世家滅了,別的世家勢必懼怕他的兇惡,又怎敢收留自己母子數人避禍?到最後也是難逃一死。
她用綿巾為丈夫抹去額上滲出的冷汗,柔聲道:“湛林,我的爹孃,三十年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在這個世上的親人只有你和孩兒,你放心,我們一家人,肯定會好好的,完整的生活在一起。”
她說完便走出內殿,徑直走到曉芸殿,把熟睡中三個孩兒一一抱入,放在軟榻上安置好,湛林心裡著急萬分,可是全身傷口正在火辣作痛,氣血大虧之下,也無力起身阻止她。
雪兒款款走近他身邊,低聲道:“湛林,不要擔心,我相信我們會度過這場厄難的。”
她挨著湛林坐下,託著頭在思量著,忽而低聲道:“嗯,你還記得我曾跟你提起過的那個表妹嗎?”
湛林心神不屬,隨口道:“你表妹?就是那個整天不說話,躲在燕語苑的小姑娘?呃,我幾乎忘了。”
雪兒頜首道:“對,我表妹的身世到今天我也不甚明瞭,這幾年我午夜夢迴,想起過往種種,方醒悟到,她背後定有一段顯赫的家世,幼時我不懂事,以為父親偏心表妹,為此總是欺負她,如今細細回想,其實是我錯了,父親不是偏心表妹,而是怕她!”
湛林愕然道:“父親會怕她,不會吧?雪兒,這些年來,不能為你尋覓出父母的下落,我心感內疚。”
冷雪兒眼圈一紅,低聲道:“這麼多年了,我也認命了,生死迴圈,或許早有定數,湛林,在我出嫁前夕,父親交給我雪種,已在暗示了將有大事發生,惜我愚鈍,未能領悟,其實在那天晚上,表妹親自跑到我的寢宮裡,送給我一樣物事作為新婚賀禮。”
她自袖內取出一顆黑黝黝的珠子,遞給湛林:“就是這顆珠子,那時我父親見了,大為驚駭,言道此為雲龍珠,可惠及我後人百世,比他準備的嫁妝貴重百倍,我可是一直不相信的。”
湛林眸光一亮,接過珠子細細觀摩著:“雲龍珠?我從史冊上見過,可這只是傳說中的神物,你表妹怎會有?”
冷雪兒凝望著那顆毫不起眼的小珠子,道:“我不知道啊,可我相信父親不會誑我,那摯鳴雖然厲害,但憑我的感覺絕對比不上我那表妹,既然她把這珠子送給我,這珠子上面定是沾染了她的氣息,或許憑著這顆珠子,我們一家能逃過此劫。”
湛林半信半疑地瞅著妻子,沉聲道:“雪兒,此時非同小河,你不可抱有曉幸心裡,你我夫妻一體,共赴生死倒也無妨,可孩兒們年幼,不可冒險。”
他的聲音愈加低沉著:“況且你那個表妹,這數十年裡,不也蹤跡全無麼?”
冷雪兒悲聲道:“湛林你想過沒?就算今晚我帶著孩兒們走了,那摯鳴也是不肯放過我們的,早晚也是黃泉路上相見罷了,既然如此,為何不賭一賭運氣呢?”
湛林痛苦地閉上眼眸,喃喃道:“也罷”
***
浸淫在晨曦中的森林山莊藏匿在一片濃密的樹浪中,百鳥飛上枝頭鳴唱,走獸繞樹撲騰,好一派生氣勃勃的景象。
冷雪兒昨晚待丈夫安睡後,就開始馬不停蹄地在山莊內部署人手,以抵禦明天伏鷲山莊的進攻,森林世家的歷史源遠流長,追索上去和冰雪山莊是同一時代誕生的,冰雪山莊在三十多年前不知所蹤,她已是下了決心就算今天肝腦塗地,也要捍衛自己最後的家園。
伏鷲山莊過往名不見傳,崛起也是近一兩百年的事,可已是惡名遠播,劣跡斑斑,過往只是欺負那些勢單力薄的小家族,想不到現今竟然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
正思量著,莊丁快步跑到她面前,屈膝道:“主母,一切已部署好了,兒郎們士氣高漲,誓要殺近將入侵的異族,為王爺報仇。
冷雪兒頜首道:“好,這些年來大家太安逸了,現在來了一批供大夥兒操練的傢伙,你們盡情發揮便可。”
宮門吱呀一聲推開,臉色蒼白的湛林扶著宮門,一臉笑容地望著妻子:“我一直以為你很柔弱呢,想不到在大事面前,竟也能做到安若泰山,倒是我走眼了。”
冷雪兒回首嫣然一笑,道:“冰雪世家的女兒什麼時候是弱者呢?我聽說以前姑姑就是一個非凡的人物,我雖然不及她,可總有幾分的底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