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神情一黯,輕輕掙脫冥皇的手,走到窗前,沒有說話。
那年,一頂突兀出現的美麗鳳冠把我的命運改變,將我霸道地牽引至神秘瑰麗的天宮中,那年,我和天域的主子和羲結成夫妻,儘管,這親事帶著很多的無奈,可在名義上,我確實還是帝君的妻子。
我曾希望借生死門遁去,可帝君阻止了我,我求他放我歸去,可帝君斬釘截鐵地對我言道後不可棄!
如今我是借密道離開天宮,雖然不想再回去,可如今我身份未明,又焉可與冥皇談及婚嫁事宜,更況且我能有多少的時光來愛這一場呢?
冥皇走到媚兒身邊,側頭望了她一眼,她俏麗的容顏上始終隱匿著淡淡的感傷,冥皇心念一轉,握住媚兒的手,岔開話題道:“我今天和你上神廟去,是為了讓你瞻仰瞻仰我們幽冥的聖祖火莽君,他和你們金陵家的始祖金鈴兒曾是師兄妹。”
媚兒心頭一顫,轉頭望著冥皇,低聲道:“我知道。我在那條秘道內,找到了昔日金鈴兒留下的手札,裡面記敘了上古時期,赤莽,火莽和她之間的一些前塵往事。”
冥皇哦了一聲,握著媚兒的手又是一緊,沉聲道:“那你應該知曉了你們兩家仇怨的起源了,昔日赤莽君志在天域,不惜用情惑金鈴兒,使她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擊傷火莽君,以致火莽君含恨遁入幽冥,可當赤莽君成為天域第一人後,卻對能耐和他相當的金鈴兒生出懼意,決意除去金鈴兒,另覓所愛。”
媚兒臉色蒼白,她不自覺地摸摸左臂,剛才她沐浴時,看到那個嫣紅的印記又上移了些許,這時聽到冥皇語氣平靜地敘說著那段上古憾事時,心中不知為何,竟冒出陣陣寒氣。
冥皇伸手攬住她,她軟糯的身子在他懷內輕輕顫抖著,冥皇柔聲道:“這確實很殘酷,金鈴兒大難不死,逃離天宮,自秘道進入幽冥後,火莽君曾請求她留下來,但金鈴兒歷經情殤後已心如死灰,拒絕了火莽君的求懇,她在幽冥逗留了三個月,待身上傷勢痊癒後,留書一封悄然而去,火莽君自此終生鬱郁,半百之年方娶妻。”
媚兒嘴角輕輕抽動,她實在不想提起這段傷情的歷史,只因赤莽的一次絕情辜負,導致後世多少無辜生命的散失,已湮滅的那些血淚殺戮,她無法感受到那份悲涼和蕭索,可近在眼前的自己的父母,不是因為束博在這段延綿日久的家族恩怨枷鎖內,而留下了不可修補的遺憾嗎?
我呢?我現在也深陷在這個血腥的漩渦中,結局又會怎樣?
“媚兒,你冷嗎?”
媚兒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搖搖頭。
冥皇取過一襲錦毛披風為她披上,道:“外面風大,還是穿上吧!好,我們走吧!”
***
幽冥神廟內,冥皇攜著媚兒的手走到聖壇前,一路行來,媚兒已是訝然不已,這幽冥神廟的構造和天宮內供奉赤莽的神廟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當她走入氣象森嚴的神廟大殿,感受著那股撲面而來的凜然之威時,思緒闊然開朗,火莽來自天域,和金鈴兒師出同門,而天宮是金鈴兒和赤莽共同營造的,這三人俱是上古中的傳奇人物,在思維上有著某些相似也不足為奇。
上古時期的幽冥地域是一個不毛之地,火莽在此另闢天地,為了事半功倍,自會將適用的天域模式隨手搬些進來,只是隨著年月的流逝,兩界才慢慢演變出不同的風格,但一些遠古的痕跡,還是保留了下來。
留守在神廟內的四個麻衣老者帶著驚喜莫名的神情看著媚兒,在他們意蘊複雜的注視下,媚兒大感困窘,冥皇卻是笑容滿臉,始終緊握著她的手,將她牽引到聖壇前。
端坐在聖壇上的幽冥聖祖火莽君神情沉穩堅毅,目眺遠方,冥皇恭恭敬敬在聖壇前的軟玉蒲團上跪下,媚兒微微睥睨了他一眼,發現他正目不轉瞬地望著自己。
四個目不斜視的麻衣老者同樣臉色古怪地,定定地望著自己。
觸及冥皇眼眸內灼熱期盼的光芒,媚兒心頭微覺異樣,雙膝不覺一軟,竟也慢慢跪倒在那尊青玉聖像前。
冥皇神情大為欣慰,嘴角往上一翹,仰首望向聖壇上的火莽雕像,那幾個麻衣老者早已垂眸斂息,恭恭敬敬的分立兩旁。
媚兒心中對這位上古人物也頗感興趣,當日火莽和金鈴兒名義上是師兄妹,實為未婚夫妻,可惜金鈴兒愛戀赤莽,兩人的緣分終是止於常禮,翱婗山一戰後,火莽遁入幽冥,信守承諾,終其一生,沒有踐足天域半步,他憑著自己的神勇睿智,帶領著一群誓死追隨的死士,歷盡千辛萬苦,在這片兇險的莫測之地,開天闢地,另立鴻蒙,實是一位大智大勇的上古驕雄。
火莽對金鈴兒內蘊的情意,並不因金鈴兒的移情而消殆,可惜兩人終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金鈴兒最終迴轉天域,大徹大悟後,愛極轉恨極,自此拉開了一場糾纏萬載的血腥殺戮。
“你可有看到聖祖眼中的憾意?”
媚兒微微一愣,她凝神細細端詳著矗立在聖壇上的火莽玉像,過了一會兒,輕輕點了一下頭。
冥皇悠悠嘆息,道:“當日我無意中捉摸到聖祖眼中似有惆悵之意,其時百思不得其解,那天在蛇洞坍塌的廢墟中意外找到一個年代久遠的青玉盒子,裡面是聖祖留下的一些手札,這才知道了聖祖眼中憾意的由來。”
媚兒奇道:“那個蛇洞坍塌了?那些黑蛇呢?”
冥皇神情平靜,垂眸望著地上光可鑑人的青玉方磚,道:“嗯,那個蛇洞存在太久了,也是時候消失了。”
“可是……那條通道,現在還存在嗎?”
冥皇緩緩搖搖頭。
媚兒有瞬間的愣神,那個蛇洞可以通往金陵世家,如果消失了,我以後就無法回去那片故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