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凝視著漂浮在眼前的輕煙迷霧,清明的目光漸現黯然,淡淡道:“你那失落的物事,日後可在天域直接覓路去那兒找回來,沒必要兜轉一個大圈,擔驚受怕地穿越蛇洞過去。”
他臉容有些落寞:“或者,你可以......請求你的夫君帶你前去,不過,那片土地......我認為,並不適合你。”
媚兒駭了一驚,手一鬆,杯子啷噹墜地,頓成碎片。
冥皇望著手足無措的媚兒,柔聲道:“他不允許你去那兒,你就到處瞎闖亂撞的,無意中來到了幽冥地域,是嗎?”
媚兒拼命搖著頭,吶吶道:“不,不,不是這樣的。”
冥皇開啟宮門,園內繁花正值花期,花樹上綴滿鮮豔如火的碎花,而他的心,卻倍感黯然神傷,袍袖一揚,將滿園繁花盡數拂落,紛紛揚揚的花雨給青鸞暖閣鍍上一層絢爛的迷離,但瞬間花瓣就如受傷的彩蝶,無聲委落在塵埃之上。
他轉身對媚兒緩緩道:“你頭上的羈絆,再過一會就會發作,我只能暫緩你的痛楚,解鈴還需繫鈴人,天地間只有一個人,才可將束縛於你頭上的桎梏解去。所以,你,馬上回去你的地方,不能留在幽冥了。”
媚兒臉色發白,明白了他話中之意。
不,我不要回去,我費盡心思,就是想逃離天宮這個華麗的樊籠,可是原來無論我能跑多遠,流光溢彩的鳳冠,總有能耐將我拉扯回去,告訴我,好好呆在天宮內,等待命定的夫君回來,為我揭去頭上那閃耀的濯濯華彩?
媚兒感覺有些發冷,為何我必須承受這命運,非已所願,非已所愛,偏偏無力改變?
她眼神空洞,喃喃道:“他......我不想回去。”
冥皇眸光幽幽看著她,姑姑臨走前的那番話令他心頭不安,終是忍不住破例穿越蛇洞,踏足那片異域天地。
憑著鐲子的感應,他很快就在那條縫隙內找到了媚兒,那時媚兒已痛的人事不知,他只得馬上將她帶回幽冥地域。
當他運功助媚兒驅離痛楚時,驚覺反彈力度的詭異,頓時記起了上古史冊對那個異域的一些零星記錄,心不禁一沉。
原來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是他絕不能去唸想的,就算再如何難忘傾心,他都絕不能將她留下來。
在那一刻,冥皇心中充滿了造化弄人的不甘,但他的身份,他的尊嚴,他的責任告訴他,他真的不能胡思亂想下去了。
既不可長久擁有,何不及時放手?
也許媚兒和天君鬧了點小別扭,心中覺得委屈,所以才想著跑出來散散心吧?
如今她應該回去了,我和她,終究是兩個不同世界裡的人,就算邂逅那一剎間的驚豔,是多麼的令我迷醉沉淪,可是,我只能嘆息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時。
冥皇發出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別頭不忍看媚兒,儘管心中強烈想要知道媚兒的臉色為何如此憔悴,為何總是想要逃脫天域?
很快,冥皇收斂起異動的心神,微笑道:“因果迴圈,總有定數,或許有些人和事,在歷經光陰的沉澱後,你方會發覺,那是你必須經歷的和最適合你的,所以,不需多慮,回去吧!”
媚兒神情惘然望著散落地上的五色斑斕的花瓣,沉默良久,才輕輕重複了剛才那句話:“我不想回去。”
冥皇走前一步,聲音冷冽:“你不願意回去?可以啊,那你就一輩子留在我幽冥地域裡,我自有我的方法為你驅除頭上那層束縛,你可願意?”
他臉色漠然,語氣平淡,眸內卻流轉著淡淡的火光,牢牢鎖在面前那個滿臉不甘的姑娘身上。
媚兒後退一步,前後不到一個時辰,冥皇待己的態度截然兩樣,她怯怯望著冥皇,囁嚅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希望能從你這兒借道到金陵世家的遺址去,我的木盒遺失在那裡了,我要把它找回來。”
冥皇眉頭微擰,淡淡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媚兒鼓起勇氣,低聲道:“冥皇,你可允許我再借道一次?我要尋回木盒,那是我孃的遺物,裡面的物件可能和我身世有關。”
冥皇堅決搖頭,正色道:“時間不夠了,你必須馬上回到青銅門內去,這頭痛一旦發作,力度會越來越猛烈,難道你連命也不想要了?我說過,你回去後可以叫......天君帶你去那兒尋找啊。”
媚兒以手撫額,那錐骨劇痛確實令她心有餘悸,可就這樣失落了母親遺留給自己的唯一念想,心中卻是萬分不甘。
“我,我去不了。”
她神情多了幾分無奈和悽婉,冥皇心頭一痛,聲音忽轉溫柔:“那些身外物,你就任它去吧,以你現在的身份,確實不該去那個地方!你的身世也無需再去追查,其實有些真相,不知道方是最好的,將過往的一切統統忘卻,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媚兒澀然一笑,喃喃道:“我的身份?那並不是我想要的。”
她無力倚靠在牆壁上,蒼白的臉上滿是落寞和悽然,冥皇心生惻然,靜靜望著媚兒,直到媚兒扭頭避開他熾熱的目光。
冥皇低聲問道:“你為何要離開天宮?天君待你不好嗎?你說要到金陵遺址去找人,嗯,原來是去找他。”
媚兒大為詫異,忙糾正道:“不是,我去那裡是為了追尋我的身世,不是為了找他,他莫非也在那兒?”
冥皇瞪著媚兒,不知為何竟有一股酸意湧上心頭。他姑姑的結界既是被天帝所破,那麼這段時間,那個天域的皇者必是處身在那片沾滿鮮血和仇恨的土地上,也許他們錯過了,所以沒有遇上。
他別開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澀然,這姑娘原來是為了尋找她夫君才冒險跑去那片禁地的,也許分離的久了,她相思情濃,所以才不顧一切後果穿越秘道,撞到這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