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谷山幻境出世的那一年。
棋盤上的黑白子相互交錯。右邊端坐的主人一襲華衣素錦迤袍,烏髮銀冠,氣質若雲霧縹緲,只覺玄虛不清。
他起落袖間,青釉盞中已斟上兩杯銀針玉露。
“阿濯,你要輸了。”
輕音語畢,棋局上所剩白子寥寥無幾。
“抱歉。”落霜衣間彷彿也沾滿頹靡塵色,如人恍惚飄定無邊。
任千機微微笑,並不在意:“你我相識多年,若無意在棋,大可不必勉強。”
“我知你心事。正巧昨日閒來為你算了一卦,倒也是有趣。”
對面友人似是才反應過來,指間瑩白的棋子啪嗒一聲墜入棋盤,亂了其他位置。
“是什麼?”他穩了穩心神。
任千機端起茶盞,上面漾起漣漪:“卦上明示,你還會有一名徒弟,不久將於在滄琅,緣份未了。”
言濯這才抬起疏亮的黑眸,然後緩緩拒絕道:“我不會再收徒。”
“切勿草率定義。”他慢悠悠道:“世人都認為系神鈴繫命脈,鈴碎即人亡魂滅。不枉你守著這鈴鐺為時刻知曉你那小徒弟的平安。”
幻境開啟那刻,原本正一起品茗對弈的友人臉色一變,腰間小巧的琉璃鈴鐺突然炸開,碎片飛濺。緊接著就瞬行離開,可是不過一刻鐘,就黯然失色地回來了。
無人開得了太谷山出現的臨時結境。
他給言濯的建議就是等,等待結境的自行消退。
“所以,她還活著?”
任千機沉默一下,才開口:“我並不知。但系神鈴不是絕對的證明,據說有些秘術寶物可保魂魄不散,甚至躲避天道規則。但目前結境無法進入,無人知曉裡面情況。”
雪色只餘寂寥空蕩。
“阿濯。”他眉頭輕皺勸道:“天命或有轉機。卦上測弟子名‘連若’,如你隨路而走,大概有重見之日。”
重見之日。
言濯望著藏書閣外光影幢幢,青蔥林木。
他思慮良久,還是想再次去蓬萊找千機一問,卦中明明暗暗究竟是否屬實。
“師父。”
不知道什麼時候,殷九已經站在他面前。
“還有事?”語調平淡。
殷九實則在努力地去捏造一個正當的理由,能夠讓言濯同意帶她去蓬萊。可要怎麼說才顯得不刻意。
“乾脆你承認你是誰好了。”糰子開始攛掇她。
殷九輕飄飄:“爬,爬遠點。”
糰子氣急:“等我找到主人,我要向全世界揭露你的真面目!”
她絲毫不慌不亂,根本不在乎它能翻起多大風浪,瞧都不再瞧它,只對言濯道:
“弟子聽說,蓬萊仙島風光自與仙門不同,靈氣濃郁,對於提升心境很有幫助。”她表現得十分有興趣,帶些遺憾:“可除卻五年一度蓬萊試煉,便很難有機會……”
故作糾結:“所以,不知道師父能不能帶上我?”
糰子嚷嚷道:“我賭你師父肯定不想理你。”
真煩。殷九不動聲色地將糰子丟開。
而這邊聽到了她的話的言濯沒有立刻否決,他清清淩淩的目光打量著面前的弟子。
如果按照千機的命卦,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性……
殷九終於看到言濯幾乎是微不可見的點頭:“可以。”
“多謝師父。”
這樣一來,她算是借用第三條路去蓬萊仙島,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數。不過,只要能過去,她應該能見到當初烏冰山洞裡女子口中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