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陳浮生對眼前的一切瞭若指掌,而顧醒卻是一頭霧水,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煙霧消散,陳浮生抖落身上的煙塵,可眼前的他,卻沒有顧醒所見的偉岸身軀,反而成了一副孩童模樣,只是眼中的睿智,依舊炯炯傳神。
顧醒想要掙扎坐起,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也如陳浮生一般,小小的,肉嘟嘟的,似乎進入了別人的身體一樣,有些難以置信。
陳浮生很快適應了這副身體,只是不住地皺眉,環顧四周,想要快速明確兩人身在何處。烈風呼嘯,竟已有些寒意,兩人不禁裹緊了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衫,一步步走入呼嘯而過的疾風中。
可此時在藥池之上的老黃頭看來,臉上面上均有點點白霜,原本有些血色的紅唇,開始變得越發慘白,不知何故。老黃頭不住地敲擊著身旁的石塊,心中百感難安,而另一邊端坐的“高手”,只是微微瞄了一眼,隨即又裝作沉沉睡去。
老黃頭沒有發問,“高手”自然也沒有開口言語,兩人似乎形成了一種難以描述的默契,都將心思放在了藥池中的顧醒和陳浮生身上。
而在老黃頭身後目之盡頭的大殿頂端,寒鴉老人正閉目感受著這一縷縷氣息波動,如水紋般不斷盪漾開來。她不曾睜開眼睛,卻不斷地輕吐著含糊不清的言語,“黃萬里,你這麼做,真的想好了後果嗎?”
當然,這一句老黃頭卻是聽不見,也不想聽見。可兩人自見面起,似乎就將那已斷裂多年的新橋搭上,這邊才道出一句,那邊便跟了一句,“想好又能怎樣,還不是隻能眼睜睜袖手旁觀?”
雙手枕於腦後的“高手”聞言有些心驚,他不知這老頭是否在跟他說話,生怕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此時的他已沒了剛才那般囂張氣焰,變得異常小心謹慎起來。
沉默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老黃頭沒有任何言語,也沒有回頭望來。“高手”審視再三,終於又再次睡了過去。他睡的很小心,隨時準備應對老頭的突襲。
藥池中的兩人自然不會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曠野中,像兩隻脫離狼群的幼崽,那般孤苦伶仃,又無助。
遠處天際閃過一點光明,稍縱即逝。顧醒抬起手指向光明,卻被陳浮生回身捂住了嘴邊。看著陳浮生篤定的神情,顧醒眼中的驚恐隨後慢慢淡去,卻變成了滿臉的疑惑,“陳兄,我們現在身處何地?”
陳浮生慢慢鬆開手,聽著顧醒有些含糊不清的童聲,輕聲嘆息,“不知,或許只是一場幻夢,可要如何醒來,卻需要我們慢慢探索。”
“那我們現在該往哪裡去?”
“前方的光明指引著方向,但我卻從光明處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所以很是猶豫。”
“那會不會就此結束?”
“我不敢斷言,但結束或許是另一種開始,走吧,不管前方等待我們的是生是死,終究需要有個了結。”
陳浮生回身牽起了顧醒的手,兩人就像落難的兄弟,互相攙扶著走在曠野之中。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天際沒有月光,更沒有點點星光,只有此起彼伏的狼嚎,和偶爾傳來的鳥鳴聲。
有人曾說,這是屬於另一種人的世界,若是誤踏其中,要快快離開,不然就會永遠留下。顧醒不知為何會想起這些怪力亂神的言談,他試圖跟牽著自己的陳浮生答話,卻始終不敢輕易開口。
突然間,顧醒覺著身體一輕,似乎被什麼絆了一下。身前的陳浮生順勢回身抱住他,兩人一起摔倒在正在孕育泥土芬芳的土地上。這是一種許久沒有再聞到的味道,那麼遙遠,又那麼真實。
耳畔傳來獵犬急匆匆地喘息聲,伴隨著幾人的腳步聲,還有不住的謾罵,從兩人不遠處接踵而過。顧醒跟陳浮生此時幾乎面對面,臉貼臉,便壯起膽問道:“陳兄,是否有人在追殺我們?”
陳浮生撐起身子望向剛才聲音傳來的方向,輕聲說道:“不見得,也許是另尋他人。只是,我倆現在出來,只有死路一條。還有,叫我浮生。”
顧醒有些錯愕,不知該如何是好。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自己曾經行走的土地已經不復存在。這片土地並沒有沾染太多血腥,還保留著最初的模樣。但之後會變得如何,就不是他能想象的了。
一陣馬蹄疾奔之聲從遠處響起,似乎有一隊騎兵開始了長途奔襲。不知他們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處。而他將要去往的遠方,等待他們的是即將迎來的光明,還是沒入無盡的黑暗……
終於,耳畔歸於平靜。陳浮生站起身,一把拽起顧醒往前奔去。他們只記得光明綻放的方向,這一切的虛幻,在任何時候,都不能阻止他們前進的方向。
顧醒依舊不明白,但陳浮生卻已瞭然。他們跌入了夢境,需要尋找到生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