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秦嘉善和一家人看戲回來了。秦雪晴和秦樂毅一進門就嚷嚷:“快點開飯,晚上還要接著看燈戲。”秦先培將飯菜端上,秦嘉善讓楚兒去喚白聰兒吃飯,楚兒說:“老爺,三夫人身子有點不舒服,想請您去看看。”秦嘉善說:“你們大家先吃,我去看看。”
說著隨著楚兒來到白聰兒屋裡。剛一進屋,白聰兒就撲進他的懷裡,用頭偎依著他的肩膀說:“老爺,人家都懷孕了,你還有心看戲。”秦嘉善說:“懷孕了是好事,但也不能不讓我看戲啊,不是有楚兒伺候著嗎?”
白聰兒抬起頭幽幽地說:“老爺,你都好幾天沒來過我房裡了。是不是那王麗君又把你的魂給勾走了?”秦嘉善說:“你別多想,去她那裡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你現在懷著孕,我在你這也不太好。你長得那麼迷人,見了以後就想那樣,萬一把孩子弄掉了就麻煩了。”
白聰兒換了笑臉:“就你會哄人,今天其實我也沒什麼不舒服,就是想讓你陪我說說話。我今天下午讓楚兒和先培叔到水屯買了兩條鯉魚,是那姓張的老頭剛從河裡打的,新鮮的很,活蹦亂跳的。今天又是三月三,中午你都跟大姐二姐團聚過了,晚上該輪到我了吧。”
秦嘉善一聽白聰兒專門為他買了魚,非常高興,連連點頭。白聰兒讓楚兒拎著魚給秦先培送去,讓廚子做了,不一會兒熱氣騰騰地端了上來。秦先培又讓楚兒端來一盤熟牛肉,一盤青菜和一盤燒雞,還有一小罈子“狀元紅”酒。秦嘉善和白聰兒坐著對飲起來。
白聰兒問:“你幾天沒到過我房中了?”秦嘉善說:“大概五六天了吧。”白聰故意嗔道:“一天不來罰一個酒,我先給你倒六個,算是罰你,看你以後還不來我這不?如果一個月不來,就一下子罰三十個,看你受得了不?”
秦嘉善將酒杯端在手中:“好好,我認罰,喝六個。以後每天都來,以免被罰。”說著連喝六個。喝完又夾起一塊鯉魚放在口中,邊吃便稱讚:“還是聰兒好,專門買了魚請我吃,不錯不錯,味道很美,新鮮新鮮。”
白聰兒又將酒杯倒滿:“今天三月三,燕子回來的日子。你說今天這麼好的日子,你該喝幾個?”秦嘉善心中高興:“那就喝個三個。”白聰兒道:“不行,應該喝九個,三三得九,就喝九個。”
就這樣左一杯右一杯,秦嘉善將一罈子酒喝了一大半。最後秦嘉善擺擺手說:“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晚上還要看燈戲呢!”
白聰兒問道:“晚上唱啥戲?”秦嘉善道:“馬小樓的《陳平打朝》。”白聰兒道:“什麼是《陳平打朝》?我可不懂,你給我說說。”說著坐到了秦嘉善的懷中。
秦嘉善抱著白聰兒說:“《陳平打朝》是漢朝的戲,講的是劉邦死後,呂后專權,先是將戚夫人做成‘人彘’,後來又將戚夫人所生的兒子劉如意用毒酒毒死。老將陳平看不下去了,拿著漢高祖所賜的金鞭要打呂后。”
白聰兒打斷他說:“啥叫‘人彘’?”秦嘉善道:“看看,不懂了吧。‘人彘’就是把人的眼睛挖掉,舌頭割掉,耳朵刺聾,然後再把雙手和雙腳砍掉再丟到糞坑裡,一點一點把人折磨死。”
白聰兒聽了不寒而慄,問道:“那呂后怎麼那麼殘忍?是不是戚夫人做錯事了?”秦嘉善道:“那倒不是,戚夫人很賢惠的,只是那呂后太狠了。”
秦嘉善酒意已濃,半醉半醒地故意嚇唬白聰兒道:“你要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也要把你做成‘人彘’。”這句話把白聰兒嚇得一哆嗦,差點將酒杯摔在地上。白聰兒趕緊又端起酒杯,對秦嘉善說:“這麼噁心的戲還是不看了,咱們今晚就只喝酒,喝醉了正好走不了,就在我這休息。”秦嘉善又接過酒杯喝了,最後喝得頭暈眼花,一頭倒在床上,不一會兒就響起了鼾聲。
白聰兒推了推秦嘉善:“老爺,老爺,你怎麼睡了?衣服還沒脫呢。”秦嘉善依舊鼾聲如雷。白聰兒將秦嘉善的衣服脫了,給他蓋上被子,又不放心地看了看秦嘉善。見他睡得很死,就悄悄地從懷中拿出魯家衡交給她的那塊膠泥,只見秦嘉善的上衣口袋中有一串鑰匙。一看傻眼了,那串鑰匙有六個。誰知道那個才是藥材庫房上的鑰匙呢?
她拿起鑰匙仔細辨認著,認出了其中一把是秦家大門上的鑰匙,另一把是自己屋門的鑰匙。另外四把就不知道那一把是庫房的鑰匙了。白聰將膠泥掰成兩半,將一把鑰匙印在膠泥的正面,又將另一把鑰匙印在膠泥的反面,又拿了另一半膠泥,將剩下的兩把鑰匙也印了下來。
然後將鑰匙悄悄放回秦嘉善的衣袋中,自己悄悄出了門,來到廚房門前的木槿樹下,那木槿樹開滿了淡紫色的花,散發著濃郁的香氣。白聰兒將兩塊膠泥放在樹下,又用樹葉蓋住,這才轉身回屋。
關帝廟的大戲依舊鑼鼓喧天,大弦子拉的震天響。魯家衡悄悄來到秦家大院廚房前,在木槿樹下一陣摸索,摸到了兩塊膠泥放到口袋裡,幽靈般地溜了出去。
第二天半夜時分,關帝廟的大戲散了,人們各自回家。秦家藥鋪的庫房前來了一條黑影,他拿出一串鑰匙,逐個嘗試。最後終於開啟了鎖,進入庫房。
庫房內的藥材堆積如山,只見藥架子上放滿了各種藥材。那黑影拿出火鐮打著了火,點燃了自帶的半截蠟燭。然後從身後拿出一杆秤,將放在藥架上的藥材包一包包稱了重量,然後記在一個小本子上。由於藥材太多,他只稱了三分之一的藥材。見外面天色微微發亮,連忙熄了蠟燭,將藥材包恢復原狀,退了出去。
第二天夜裡和第三天夜裡,過了子時,那黑影又來到庫房,繼續將剩下的藥材稱重、記錄,最後鎖好門退了出去。
三月三大戲一直唱了六天才結束。秦嘉善喚上在廚房燒火的小啞巴,讓他和自己到秦家塔院去燒火,每年一度的“秦氏金創膏”和“秦氏膠參丹”的配製工作又在這春暖花開的日子開始了。
那小啞巴是秦嘉善八年前在去山西購買藥材的路上撿來的。當時天正下著大雪,當他走到山西長治東門外二十多里地的時候,見路邊躺著一個孩子,約莫八九歲,那孩子由於凍餓已經昏迷過去了。秦嘉善趕緊將那孩子放到車上,車上有炭火盆,還有熱水壺。給那孩子灌了點熱水,又給他服了半顆“秦氏膠參丹”後,那孩子逐漸轉醒。又給他餵了水和乾糧,那孩子才慢慢恢復了過來。秦嘉善問他家住哪裡,父母是誰。那孩子只是咿咿呀呀地比劃,秦嘉善這才知道他是個啞巴。考慮到這孩子的確可憐,秦嘉善就決定收留他。
回家後給他取名叫做秦瑞雪,意味著在這場大雪中救下了他,讓他念念不忘自己的救命之恩。秦嘉善並沒有安排他在藥鋪裡,他有自己的打算,每天只讓他在廚房燒火。只在每年的三月三左右開始配製“秦氏金創膏”和“秦氏膠參丹”的時候叫上他到塔院燒火。由於“秦氏金創膏”和“秦氏膠參丹”的配方屬於絕密,很多人處心積慮都想得到這兩個配方,秦嘉善不得不採取一系列的措施進行防範,生怕別人偷了去。他當時救下小啞巴時就是這麼打算的。當小啞巴來到秦家後,秦嘉善故意不讓他學識字,也不讓他到藥鋪接觸藥材。
秦嘉善領著秦蘭亭和小啞巴來到塔院,塔院的堂屋是居住的地方,西廂房是燒火熬製藥丸和製作藥酒的地方,東廂房是庫房,是堆放藥材和晾曬藥丸的地方,東廂房南頭的一間是刀房,裡面有兩種切刀,一種是粗刀,一種是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