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幾個紅衣厲鬼緊隨其後,鬼向人跪下,這可是我第一次見,他們跪在片虛空中,並不與生前的骨灰相接,也許是不想再碰觸那生死的隔膜……
“搖鈴,我送他們去投胎。”饕餮在我心裡暗暗說道,我顫抖了一下,拿出了鎮魂鈴,看著上面古老的紋路,似乎就是一條條生命線,蜿蜒前行而在盡頭戛然而止。
就在我感覺鎮魂鈴已經開始微微震動的時候,那紅衣男鬼慢慢站了起來,好像要做什麼,我連忙喊住饕餮,靜靜地看著他。
那男鬼的樣貌帥氣,黑髮成髻,眼中有神,衣衫頗為整潔,似乎不是惡鬼,他從一側長袖中摸出一塊布,這個時候我才看清他的手,那隻手龜裂斑駁,手心更是白骨外翻,但他很堅定地把那塊布甩給了我……
那布在空中搖曳幾下,好像被旋風捲了幾下一樣,但仍是準確扔到了我的手裡。這布手感極其冰寒,很白,白得有點不正常,還有點粗糙,上面有著洋蔥表皮一樣的斑紋。
上有好多奇怪的線條,龍飛鳳舞的,很難辨認,但卻頗是侵染了幾分嫣紫,又在斑紋中略顯渺茫淡然,這張東西,好像是……
我用右手託著這塊布一樣的東西,抽出左手來,用嘴裡咬著的手電費力一照,這哪裡是什麼布,分明是一塊工整的人皮。
當時我就感覺這塊冰冷的皮燙手不已,差點就丟了出去,也就在這時,鎮魂鈴音波驚鴻,佛經一樣的音調讓對面的五鬼身形都是一淡,可令人驚訝的是,其餘幾個鬼都是飛去投胎,那男鬼,卻還在那兒。
他望著我,笑了笑,第二次對我開口說話了:“之前為了幫你而不波及其他人,我把那幾個鬼兵殺了,靈鬼之身早已盡毀,用不了多久就會永遠消失。”
很平靜,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也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也許不會再害怕,他解開了上身的衣衫,露出一塊失去人皮的血肉,我驚訝地看著他,他一笑,身形便迅速隱沒了……
在原地看著斯人逝去的地方,悻悻地看了看腰裡的鎮魂鈴,側目而視,瞧見了那條登山繩,我才發覺許久沒有聽到上方的聲響。
這情況不允許我再默默佇立,少頃,我最後看了一眼那男鬼站著的地方,沿著繩子攀了上去,陰霧還在,而且多了一股微弱的阻力,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也就是這個時候,手裡的繩子突然斷作兩節,我幾乎立刻就要下墜,我的反應打小就很迅速,左手當時就想要抓住牆壁,但牆壁打滑,完全沒有抓住,右手也就不自覺地想要去扒拉那陰霧……
即刻,我停止了下墜,陰霧竟然已經實體化了,我狠狠攀了上去,三兩下就順著繩子蹬了上去。
踩在堅實的地面之上,我有了前所未有的踏實和心安。抬眼一看,老頭子正在扶著王星喝水,他看著我只點了點頭。
“忠哥!”李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這是我沒有意料到的,我轉身回望,那珠子還在空中飄著,可已經被霧氣籠罩到暗光完全消失,手電照過去,才看見李霖從我剛才的坑中爬了出來……
奇怪啊,我剛才怎麼沒看到他,他也是滿臉驚異,手裡的蠟燭已經熄滅,問道:“你從哪兒出來的,那裡面啥也沒有啊?”
我倆相視一陣,也就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我疾步把那張人皮遞給老頭子:“老爺子,這東西你看得懂嗎?”
“人皮?”這老頭子果真是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這不是什麼布料,還沒等細看,李霖就在後面叫罵道:“誒呀!那珠子跑了!”
我們急忙回看,那珠子卻已經要消失在甬道中,我拔刀就跟了上去,我跑的飛快,生怕跟丟了,可這珠子這一次,未必是幫我……
又是一條甬道,但極其之短,短到只有一個彎道,甬道依舊漆黑,像極了一張空洞的大嘴,把我引向那埋葬無數陽人的獄牢。
我幾乎是想都沒想直接就衝過了彎道,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身子受阻,往後一退後我又往前撲去,似乎衝過了一道無形的結界。
我再想要動彈,卻發現自己已經舉步維艱,周圍明亮起來,往身下一看,竟然看到自己的腿直接踏進了牆壁裡,似乎還有點透明的感覺……
根本使不上勁,這個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直到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沒錯,是我自己的聲音,明明是陪伴了我幾十年的聲音讓我渾身一哆嗦,我還能看見那顆發著光的珠子,不願也不敢回頭。
“你怎麼不走了啊忠哥?”當時李霖就這麼說的,而後就響起了我的聲音:“啊,沒事,就是感覺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