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次出行是在雷雨眾多的盛夏,隨身行李是帶了雨具的,只不過都放在在這間毀了大半的客棧裡了。
“那去樹下避避?”巫瑕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林。無論如何,站在這泥濘中淋雨總不是個辦法。
宋如海連連搖頭。
這個妹子果然是深閨里長大的,竟然連雷雨的時候站在樹下容易遭到雷擊也不知道。
“我們另找一家客棧,或者一戶人家借宿一晚,“宋如海作了略微合理的提議,“等明早在鎮上租馬回去。”
巫瑕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擠到了勾豬身邊,把他的手挽住,每一聲雷響她都會瑟瑟發抖。一方面是因為冷,另一方面這一晚上她受的驚嚇不小。如果可以,她肯定會小鳥依人地靠在宋如海身邊尋求安慰。但宋如海對她冷得就像一塊鐵,好在還有勾豬並不排斥她。
“我們是不是禍害到這裡了。”巫瑕看著電光中蒼茫大雨中一片狼藉的客棧和周圍。
“錯了,不是我們,是你那木頭師兄手下的怪物。”勾豬盯了一眼木頭身上背的那隻大木弓。這貨變成了弓之後,它就變成了一件死物,再也沒有任何聲息。勾豬甚至不知道自己擠兌他的話他能不能聽見。
這讓勾豬很不滿。殺了那麼多人,搞出這麼大事,他倒好,變成一個死的東西然後就萬事大吉了。好像他做的這些慘絕人寰的事完全和他無關,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一樣。
“媽的,真應該砍他一刀,把這破弓一刀兩段,看他死不死……”勾豬想是這樣想,但也不敢真這樣做。好容易這怪物歸順了,萬一再惹毛他,連菱不在,自己得吃不了兜著走。
“也不能這麼說,“巫瑕一邊走一邊低垂下頭,“如果我們不住在這裡,客棧裡的老闆和夥計就不會死了,這裡也不會被搞成這樣。”
“傻丫頭,不要亂想了,我們那時不住客棧,難道要在大街上躺成一排?那像個啥!”勾豬瞥了一眼緊緊倚靠著自己的師妹,無法理解她的思維。
剛好這時一道電光閃過,把天地照得雪亮。
藉著光,他看到大雨淋得透溼的巫瑕的道袍,似乎變成了一張完全透明的薄紙,緊緊地貼在她的身體上。這小師妹的身材,竟然完全不輸翠玉宮中那些高等級的師姐……
出乎宋如海的意料之外,無論他們怎麼敲門,附近的客棧,甚至是普通的人家,有些一片漆黑,有些裡邊明明亮著燈還有人慌張跑動的聲音,卻是堅決裝死不開門。
這些人被嚇怕了,誰都怕把禍水引進家中。
玄門修士互相爭鬥也好,降妖除魔也好,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事他們可沒少經歷,能做的只有緊緊把門關住。
怪物們當然有可能破門而入,但也存在一線的希望,倘若它們不破門,而是扭頭去禍害別的人家,自家就得以生存,所以這些青陽鎮的居民們堅決不開門。
宋如海萬般無奈,作為正道弟子,他們還真沒膽子直接砸門進去。最後,五個人擠著坐在一個屋簷下面。屋簷很窄,只有半個人寬不到。腳下就是一溝春水。屋簷瓦縫中的水嘩啦啦地流下,砸入水溝中,濺起巨大的水花。幾個人擠坐在這溼漉漉的牆邊,也沒打算再去別的地方,反正別的牆角也好不了多少。
“師兄,我冷。”巫瑕使勁往勾豬這邊靠著,似乎想靠出點暖氣來。
“忍忍啊!”勾豬自己身上也沒有一處乾的地方。他總不能把溼衣服脫下來給師妹披上吧。”這種暴雨一般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多半個時辰也就沒了。”其實他有點疑惑,這場雨已經有點長得過分了。
又是一陣電光閃過,巫瑕並沒有什麼反應,勾豬卻是心頭一緊,手已經緊握在劍柄上。
木頭居然又打起了鼾。這麼渾身上下溼透蹲在這麼讓人渾身都能起青苔的地方,他竟然也能睡著!
宋如海也和勾豬一樣沒睡。
“你看到了?”勾豬低聲問。
“嗯。”宋如海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輕得連身邊的巫瑕、肥牛都沒注意到。
每一次閃電的時候,整個天地都一片明亮。如果時間能在那一刻停住,人們一定會以為這就是白天。只不過這白晝被無限縮短,一閃而過了。一般人根本就注意不到太多東西,但偏偏就這一閃電間,勾豬看到有七個黑影,靜立在遠處路的盡頭。
勾豬情願以為自己看花眼。巴望著下一次閃電的時候,這些影子就消失不見了。
但可怕的是,每一次閃電,這七道黑影都依然存在,而且越來越近。直到他們到了十步之外。勾豬終於看清楚,這是七個人,全身黑色,身背蓑衣,帶著巨大斗笠,就像無常一樣站在雨中,七股沉默的威壓瀰漫在大雨中,把這避雨的五個年輕人,除了熟睡的木頭之外,都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六個築基五重的玄門弟子,還有一個更強的瘦高個,站在這七個人中鶴立雞群,對勾豬而言深不可測。
他這個築基三重的神識,能判斷實力的對手最高也就築基五重。再往上,他就無法感知了,除非對方故意顯露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