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最近十分心煩。自打朝堂之上因為自己做人太過自傲。仗著自己兩朝元老的身份目中無人。弄得上至皇帝。下至朝臣都厭煩他。甚至自己的得意門生張居正都不幫他說話。致仕回鄉之初。徐階心中確實有些懊悔。然而更多的則是不幹。聽到高拱重新上位的訊息。徐階曾經一度氣得臥病不起。可是在他病好之後。心中不知怎麼的也就放開了此事。
想他嘉靖三十一年入閣。到其致仕回鄉的十七年間。擔任內閣大學士。他在職期間忍辱負重。對於嚴嵩的挑釁從不理睬。甚至將自己的孫女嫁給了嚴嵩的孫子;嚴嵩的兒子嚴世蕃對他十分無禮。他也忍氣吞聲。終於讓嚴嵩放鬆了對徐階的警惕。最終。憑藉著自己的隱忍功夫以及嚴嵩的妄自尊大。終於讓徐階抓到了機會。扳倒了嚴嵩父子以及一黨權奸。
想徐階風光一生。隱忍鋤奸。最後卻因為自己的驕傲而樹敵眾多。黯然致仕。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可是如今的他卻看開了這些。自己也一把年紀了。不必再為了這些事情而煩惱。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與他這個遲暮之年的老人再也沒有瓜葛了。
想到自己的學生張居正。自己將一身權術傾囊相授。造就了一位政壇新星。最後卻與自己分道揚鑣。想到張居正的學生張凡。因為支援張居正的改革意圖。而與自己不合。徐階是張居正的老師。卻不想為難與他。而對張凡這位自己的徒孫來說。徐階也很是欣賞。只是他內心的固執和驕傲看不慣張凡全力支援自己反對的張居正。不過這些現在都離他遠去。退出仕途的徐階現在也能感覺到朝廷如今政令不清。大明國內並不如他想象中的平穩。或許讓他們二人這麼改革一番。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可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致仕歸家的徐階本想和家人安度晚年。時而逗弄一番自己的從孫。然而海瑞任了應天馴服之後徹查地方豪強強佔土地一事。他徐家是松江府的大戶。名下所佔田地不少。成為海瑞首要的打擊物件。徐階當年救過海瑞一命。卻也知道海瑞這人辦起公事六親不認的性格。而且他也能猜到這件事後面有高拱的黑手在操縱。想到高拱這麼一個性格豪爽的人卻是被自己培養出了這麼一番圓滑狡詐的政治手段。徐階絲毫沒有辦法。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實在拉不下臉面去求別人。
如今海瑞派來的人已經上路。只是這麼多日都不見有官差上門生事。這讓徐階不由得很是疑惑。心裡以為是海瑞這人開竅了。對自己手下留情。他哪裡知道這裡面是張凡聽了張居正的囑咐。派出廠衛明裡暗裡阻攔。這才將事情拖了這麼久。而如今。張凡的手下卻是再也拖不住了。
這天晚上。徐階一家人都準備休息了。一家老小雖然都知道官府的人將要徹查自己家。可是這左等右等都沒有人來查。反倒人徐家人很是擔心。弄得這一大家子這些日子都過不好。
徐階逗弄了一番自己才五歲的從孫子。正準備回房休息。卻是突然聽到家中庭院裡傳來吵鬧聲。
“守福。前院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半夜三更的為何如此喧鬧。”徐階招來自己家中的管家問道。
這守福祖上就是徐階的管家。對徐階也很是恭敬。他先向徐階恭敬地問禮。這才有些混亂地說道:“老爺。不知道怎麼了。門外闖進來一群穿著黑衣蒙著臉。提著刀的人。不知道要做什麼。”
“什麼。”徐階大驚。不過多年的朝堂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讓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思考起來。他徐家雖說是松江府的大戶。名下田產不少。卻很少與人結仇。而且對待手下僱農又很是優厚。萬萬不會是別人鬧事。可若說是關於田產一事。徐階卻相信海瑞的為人不會行這麼下作的方法。高拱那裡既然吩咐了海瑞來對付自己。自然也用不著這麼做。莫非。是被什麼江湖匪類看上了。
思索了一陣。徐階卻是毫無頭緒。問道:“那幫人有多少。可傷著什麼人沒有。”
管家守福說道:“那幫人有十餘人。雖提著刀。卻並沒有拔出來。也沒有傷著什麼人。主要是家中的下人丫鬟懼怕。前院這才如此喧鬧。”
徐階立即說道:“你去吩咐家中諸人。不要抵抗。向他們不是想來傷及他人性命的。就算是。這他們的目標也只會是我。你們大可放心。”
守福一聽。絲毫沒有高興的意思。臉上反而露出痛苦之色。口中說道:“老……老爺。您是徐家的家主。可萬萬不能有事啊。”
“混蛋。”徐階見他如此優柔寡斷。不由得罵了一句。說道:“我是徐家的家主。可我已經到了這把年紀。若是他們真是來要我的性命的。你們徒然抵抗。也不過是枉送性命……”
話還沒有說完。幾個黑衣人已經衝了進來。幾人都是身著黑子。蒙著黑色面巾。只露出兩支眼睛。在黑夜中看來倒真是讓人膽戰心驚。幾人手中都提著刀。雖沒有出鞘。卻是讓管家守福看的十分害怕。
“果然不愧是做過宰相的人。氣度就是不凡。”其中一個像是為首的黑衣人說道。“徐老爺既然如此明白事理。也就不用在下多說了。還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你們不是來要老夫性命的。”徐階有些疑惑地問道。
“雖說你做過宰相。可是如今要了你的姓名有沒有什麼好處。我們怎會做這等賠本買賣。”那人說道。
徐階剛才雖然說自己不懼生死。不過聽到自己性命無憂。還是放下了一口氣。隨即問道:“你們是誰派來的。到底想要什麼。若是求財。家中值錢的儘管拿去。只要別傷及我的家人便行了。”
“大人誤會了。我們不要你的性命。也不求你的錢財。”黑衣人說道。“還請和我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