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綃帳下,有女虛弱至極。她半靠著床柱,將身子半扶在床沿上,面色素白。卻因為連續的咳嗽而泛著異樣的潮紅。嘴角,微微淌著來不及擦拭的血漬。
千尋快步上前,撲通跪在了床前,哽咽著喊了一句,“姨娘。”
始月愣在那裡,眼底的光從驚愕,最後慢慢轉為柔和,繼而是淚流滿面。她的手輕顫不已,撫上了千尋的面頰,當確定不是在做夢時,一把抱住千尋失聲痛哭,“還能在臨死之前見你一眼,我死而無憾。”
“姨娘,你還活著。”千尋淚落。回應著她的擁抱。
“我沒死,完顏穆明面上賜死,實則假死,將我困在這裡。”始月泣不成聲,“可是我沒能幫上你,直教我生不如死。所幸,還能再見你一面。”
千尋笑著哭,“都沒事了。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如今都好了。以前過得不好,如今也好過了。”
始月重重抬頭,卻看見阿朗克轉身離去的背影。
心。彷彿被重錘狠狠錘著。
見始月痴愣,千尋擦了淚,“戚姬死了,二師伯大抵心裡不好過。就連腐屍丹的解藥。也是戚姬留下的。所以二師伯覺得內疚,覺得對不起她。”
“恩怨榮辱畢生恨,到頭來,方知終是一夢空。”始月低低的沉吟。
翌日的陽光升起之時,南理國的朝堂上,幾乎煥然一新。所有的完顏穆舊部,早被上官燕殺得所剩無幾,如今剩下的自然不敢造次。
完顏金戈重登皇位,卻因為長年久居地下,需要極長的一段時間適應陽光下的生活。御醫精心開出了方子。也為他的身子進行全面的調理。
如今一切事畢,應無求才帶著樓曦進宮。巨陣節劃。
交戰之前,樓止就以應無求違背軍令擅自行動而動用了鞭刑,並罰其出城執行任務。實則是帶著樓曦出城,以免完顏穆對孩子下手。如此。樓止才能直取皇宮,沒有後顧之憂。
千尋抱著孩子,笑顏如花,坐在床沿望著虛弱至極的始月。早前始月靠著阿朗克給的藥苦苦撐著,外人根本看不出她早已虛空的身子。如今她已不再服藥,便全然顯出了孱弱的病模樣。
因那藥本就傷身,如今的始月,時日無多。
“長得真好,像樓止。”始月笑著,“抱得遠些,別沾了我的病氣。”說著又低咳兩聲,照樣咳出了血絲。
千尋斂了笑,眼底的光黯淡了少許,“姨娘可曾怪我,拖你下水?”
“是我自願的。”始月輕嘆一聲,“哥哥早就提醒我,說是你們要來,我心想著好端端的怎麼還會回南理國,想必是為了國主而來。”
“長歌和翎兒姐姐都是重情義的,是故她們的孩子,也是如此。我本就是將死之人,早已油盡燈枯,能給我機會贖罪,那是最好不過。這才委託哥哥給你們去了一封信,彼時也不知你們信不信。”
“若然不信呢?”千尋搖著曦兒,孩子伸出手,抓著她的衣襟,笑得咯咯作響。
清朗的笑聲,讓沉鬱的寢殿,平添了不少生氣。
始月低眉,“若然不信,我又能怎樣?但這事,我必然要做的。我想了二十多年,等了二十多年,總算能有解開心結的那一天,豈會白白放過?”
她頓了一下,“只是我沒想到,你會以這種方式進來與我見面。腐屍丹,不是鬧著玩的。毒性如何,我比誰都清楚。”
“戚姬也清楚。”千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