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鉤,給這個蕭瑟狹窄的園籠罩上一層輕紗般澄澈輕寒的月輝。
園中一角植有一叢蒼翠欲滴的水竹,竹葉青青,上面佈滿瞭如洗的月華,隨著修長竹枝被夜風拂動後的每一次婆娑起舞,竹葉上的月光便散碎成千萬條斑駁的銀蛇,而後又隨著夜風匯合成一片光之流泉。
夜風徐來,拂動竹林發出瑟瑟如詩的清音;月華如水,在萬千片青青竹葉上或分或合的演化出無窮變數的朦朧幻象。
竹後是一間透出淡黃暖光的書閣。
竹下是一個身形頎長的清朗少年。
少年肩頭閒披著的那襲布衣已經洗的泛白,恰與素輝的月光相得益彰,他的手中握有一管翠竹製成的洞簫,此時正綿長靜遠的奏出清越的曲調。
蕭主蒼茫,但這管洞簫卻在少年的手中流出了本應是長笛才有的清越之音,音隨意轉,渺渺蕭音呈現出的是一副曾無數次在少年夢中出現的幻境世界。
朝飲王母池,暮見五雲開。
吞舟湧海底,高浪駕蓬萊。
神仙排雲出,但見金銀臺。
嫦娥龍虎衣,飄颻戲九垓。
舉手弄清淺,織女伴霞來。
……………
宮世界,璀璨飄渺,瑞氣千條,霞光萬道,少年想象中的九仙界隨著清越的蕭音流逸而出,自有一股褪盡人間煙火的出塵,恰與園不遠處聯排青樓中隱約傳來的靡靡急管繁弦之聲隔空並起。
一個是飄渺仙界,一個是紅塵欲林,二者可謂是格格不入,但少年卻不曾受到青樓柔媚管絃的侵擾,只將全部的心思都沉入了手中的長蕭,沉入了那個令他已經魂牽夢繞的太久的想象世界。
良久良久之後,閒騎逍遙四不像,默坐檀香九龍車,遍身霞繞彩雲飛,後隨丹鳳舞仙衣的九仙界終於散去,少年手中的蕭音亦已嫋嫋做結。
收了洞簫在竹下默然靜立片刻後,少年將目光投向了浩淼的空。
弦月如鉤,繁星滿,玉帶似的河如同無數顆散落在幕上的珍珠,散發著明淨而深邃的幽光,手中輕撫著洞簫的少年仰頭看著星月,看著清麗如洗的銀河,眼中油然生髮出無限的好奇與痴迷。
這幕之上是否真有輝煌瑰麗的九重仙界,這如鉤的新月上是否真有終年冰雪的廣寒宮,廣寒宮中真有風華絕代的仙子在低低吟唱著“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夜夜心”的詩句?還有那個徒勞的砍著桂花樹的吳剛,一年一年復一年不停搗著藥的玉兔……
安得不死藥,高飛向蓬瀛?
又過了許久之後,少年終於收束起紛飛的思緒披著一襲月輝迴轉書閣。
的書閣簡陋而清靜,暈黃燈盞下的長几上堆滿的全都是書,書幾左側的《論語》、《尚書》等十三經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