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霽帝都,景光城,
十月三十一,深夜。
密閉的暗室裡,玄衣無垢沐浴著微弱的燭光,若有所思。在與千羽煙雲道別之後,這個“男人”順著嶽非言提供的暗道,回到了自己在宮中的住處,並帶著千羽煙雲親筆寫下的信件,來到了這裡。
推開暗室石門時,他沒有多想。
結果閉上眼後,反倒想了很久。
再睜開時,玄衣無垢的目光落到了燭火旁的那一盞紫黑色的蓮花上,眼神裡忽然多了些許遲疑。這是一盞像燈卻又不像的古物。紫黑色的蓮花,在桌上燭光的映照下,栩栩如生。
底下的託座是類似於油盞,托起頂端的蓮花。其雕工精緻,一看就並非凡品。看材質,應該是以暗金霽北特產的暗金打造。
思量時,玄衣無垢緩緩將個蓮花盞託在了手心,並小心翼翼的將這上面的塵垢擦去。他還在遲疑。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蓮花盞究竟是做什麼用的,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玄衣無垢其實並不想用它,但是似乎又已經到了不得不用的地步。
眼下,連天的飛雪讓整個東霽以北,成為一片封閉而又孤立的世界。任何人妄想在這個時候穿越風雪,抵達霽北,等同是在自尋死路。玄衣無垢可不在乎,他現在最在乎的,是如何將手上這封事關墨國利益的信,用最短的時間穿過這場風雪,送到夏國主敖椿的手中。
細嗅間,一粒微塵,令玄衣無垢感到有些嗆鼻,遂打了一個噴嚏,結果反倒激起了整個暗室裡的浮塵翻湧。剎那間,原本愁緒滿面的玄衣無垢,忽然忘了上次來這裡,究竟是什麼時候。
他一手握緊手中的蓮花盞,一手抬起長袖緊緊捂口鼻,等待這些塵埃落定。這期間,玄衣無垢還在很認真的考慮究竟該不該用這個蓮花盞。他想了很久很久。
事實上,早在玄衣無垢準備密會千羽煙雲以前,就已經在想這個問題。結果,他還是來到了這間暗室,並拿起這滿是塵埃的蓮花盞。
玄衣無垢找不到更快的辦法。
最終,他妥協了。
待塵埃落定,玄衣無垢小心翼翼地將這座蓮花盞放在桌上,然後取出千羽煙雲親筆所寫的那封信,並藉著微弱的燭光,逐字逐句仔仔細細,檢查其中是否有千羽煙雲不想讓他知道,且只有夏國主敖椿與她才能看懂的“暗語”。
確認這些都沒有以後,玄衣無垢一手托起桌上的那座蓮花盞,然後嘴裡開始唸叨著一串古老的語言。過程中,原本黑色的瞳仁變成了猩紅,手中的蓮花盞底座也因為他所念叨的那些話,陸陸續續顯示出十二個淡藍色的字元,為這幽閉的暗室,平添幾分莫名的詭異。
當玄衣無垢唸叨完畢,蓮花盞的底座上,十二個淡藍色的字元盡數亮起,接著黑色火焰突然由蓮心冒出,將整個紫黑色的蓮花點燃!
看到這一幕後的玄衣無垢,並沒有感到慌張。緊接著,他將這座蓮花盞再次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桌上,然後合上雙眼,唸叨著霽北的夏國,幽深的王宮,以及那張他所熟悉卻又無比討厭的臉。
黑色的火焰燃燒著紫黑色的蓮花,桌上的蠟燭還有一小截便要燃盡。屏息間,玄衣無垢小聲地念叨著那個人的名字。
重複,重複,不斷重複。
時間不知道又在此間過去多久。
可憐的玄衣無垢,依舊在不停重複唸叨著。直到桌上的那根蠟燭即將燃盡,玄衣無垢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忽然睜開眼。
卻見桌上就差一小截便要燃盡的蠟燭,突然停止了燃燒,並保持住它的火焰,像是一座凝滯的石雕。餘光裡,遊蕩在空氣裡的浮塵靜滯懸空。玄衣無垢眉頭一皺,隨即意識到周圍的時間已經被靜止。
此刻,唯獨桌上那盞燃燒的紫黑色蓮花,並沒有因此受到任何的限制。思量間,玄衣無垢冷冷地對著面前的“黑色火蓮”喊道:“既然已經來了,為何遲遲不肯現身?”
卻見那簇燃燒的黑色火焰裡,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接著,一位膚色蒼白如蠟,與玄衣無垢一樣瞳仁猩紅的女子,緩緩出現在了黑色的火焰之中,並於此間朝著玄衣無垢微笑道:“喲,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玄衣先生啊,好久不見啊!”
玄衣無垢尷尬地沉默了一下。
望著黑色火焰裡,這個豐腴的女人。
他想避開她的注視,但卻因為出於禮節,不得不與她目光相觸及。女人的額頭有一抹硃砂痣,不過看樣子是後來點上去的。儘管腮紅摸了不少,但是看起來依然有些血氣不足。
思量間,這個女人搔首弄姿,並率先打破了沉默:“最近這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嗎?竟讓我們聖教在東霽皇帝身邊的大紅人,突然有空聯絡於我?”
“自然是有要事叨擾。”話語間,玄衣無垢忽然想起了這名女子曾經矯揉造作的模樣,遂微皺眉頭,強忍住心中的不耐煩,與她恭敬道,“還請殷瓷教長,搭把手。”
“喲!瞧先生這話說的!”殷瓷打量著面前黑色火焰裡,看起來不卑不亢,實際上語氣裡卻有些低三下四的玄衣無垢,轉而做作道:“玄衣先生真是太客氣了,您可是血衣長老會的肱骨,有什麼事情我能幫上忙,您儘管提就好!”
玄衣無垢聽罷,最後猶豫了一下,接著便將手中的那封信,以黑色火焰點燃。當黑色的火焰將那封由千羽煙雲親筆所寫的信件化為灰燼。另一頭,這位被玄衣無垢稱為“教長”的女人,手中憑空出現一簇黑色的火焰。
殷瓷微微一笑,卻見原本燃燒在她手心的黑色火焰緩緩熄滅。纖細的手毫髮無傷,並且憑空多了一封信件。定睛一看,竟是剛剛玄衣無垢點燃的那封。
“先生的這封信,怎麼不封裝一下。”望著手中玄衣無垢燒來的原件,殷瓷疑惑道,“難道就不怕有外人趁機偷看?”
玄衣無垢淡淡一笑:“殷教長又怎麼會是外人?”
殷瓷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尷尬笑道:“哎喲,玄衣先生可真是太會說話了!您放心,到時候這封信我一定會親自為先生送達,絕對不會讓其他人過目。”
玄衣無垢於心中冷笑,接著轉而言道:“這封信其實是剛寫好不久,上面的字跡筆墨未乾,加上事出緊急且突然,遂未能來得及準備合適的信封。但是,鑑於這封信的重要性,以及閱信人之尊貴身份,封裝還是很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