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午後。
東霽·夙國·孤鴻原野。
此刻,秦安正帶著五百甲明光鎧護送夙國難民,並押送玄墨無鋒與墨衣重牙以及墨國的奴隸離開點星城,前往夙國在霽北最後的孤城。
雲凡在點星城點燃的那把火,讓整個霽北都在冬日的沉寂中猛然驚醒。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自平地而起,熊熊大火掀起烏煙滾滾,將南方的天燻成了血黑色。
原本正在趕路的眾人,在那一刻停下腳步,轉而望著點星城的方向沉默良久,直到玄墨無鋒一聲冷笑:“論心狠還是你們夙國人夠心狠啊,為了贏得一場戰役不惜以祖上生活多年的故土作為籌碼!”
秦安漠然:“你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
玄墨無鋒:“不知道。”
秦安:“不知道還在這胡言亂語什麼?”
玄墨無鋒:“但是我可以猜到。”
秦安:“你在試探我?”
玄墨無鋒迴避了秦安的這一問,轉而將目光投向遠方:“第一次佔領那座城的夜裡,我曾經歷過同樣的大火,不過那場火沒有像現在這般黑煙濃稠、火勢滔天。”
秦安:“最終你們是怎麼將之撲滅的。”
玄墨無鋒:“我們沒有將它撲滅。”
秦安疑惑,沉默不言。
玄墨無鋒繼續道:“那本就是一場無法撲滅的大火。火勢自點燃起,便如同一條貪婪的魔龍,不斷開合的血盆大口吞噬著所有它所接觸到的景物,直至一切化為灰燼。”
秦安:“這便是戰爭。”
玄墨無鋒笑了:“這是人禍!”
秦安:“倘若你們墨國沒有侵佔我們夙國的土地,這一幕根本就不會發生。”
玄墨無鋒:“即便沒有我們墨國,遲早還會有別的諸侯國染指你們夙國。入侵者或許不盡相同,但是這把火,永遠是你們點燃的。自己放火燒了自己的家園!這就是你們夙國人!”
未等玄墨無鋒說完,策馬於秦安身邊的一名明光鎧揮動手中的鞭子打在了玄墨無鋒的臉上,並冷冷道:“話多。”
秦安最終制止了那人接下來正要繼續的下一鞭子,然而轉而對玄墨無鋒道:“快走吧,玄墨將軍,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玄墨無鋒畢竟是十階巔峰的武者,沒有那麼容易會受傷。臨行前,他看了一眼剛剛打他的那名明光鎧,並威脅道:“如果不是你現在身上穿著的這身鎧甲,就算是我現在被束縛雙手也可以輕易將你撕成碎片。”
那名明光鎧聽罷,眉頭一皺:“囂張什麼?現在誰是階下囚,心裡沒數嗎?”
玄墨無鋒死死地瞪著那名明光鎧:“我記住你了,小子。”
秦安無奈的催促道:“趕路。”
那名明光鎧在秦安的催促下,不再與玄墨無鋒糾纏,而是策馬趕上了前面的隊伍。秦安嘆息了聲,望著此時蓬頭垢面的玄墨無鋒:“將軍,此一時彼一時。”
玄墨無鋒沒有理會他,目光緊盯著剛剛打他的那個明光鎧,心中不知在盤算什麼。一旁的墨衣重牙則從剛剛開始便一直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就像自己並不存在似的。
隨著一聲戰馬的長鳴,眾人再次趕路前往夙國。身後南方的天色也在這期間一直被熊熊大火薰染成血黑色。
點星城被點燃之後,墨國的援軍若想再入霽北,得繞很大的一個圈。先不論那場火令前來馳援的血羽夜鴉最終傷亡了多少,存活了多少。單單是墨衣寒昭的生死,對許多人而言都成了一個謎。
傍晚時分,秦安等人遭遇了先前被雲凡所流放的那些墨國人。從十七日到現在,短短兩天時間,這些人便已死盡,且死相猙獰。眼下,為這些被流放的墨國人帶路的那匹老馬已經不見蹤跡。這些人裡,一些人拔出了匕首,但是最終卻還是死於流亡途經此地的野獸之口。
有些出乎意外的是,原本讓他們用來為了生存而自相殘殺所準備的匕首,最終齊齊被這些墨國人用來對付猛獸。可是,失去了光明和言語能力的他們,僅憑匕首與彼此,又怎能逃過這個世界殘酷的弱肉強食。
夕陽如血,朔風翻湧天邊垂雲。
秦安帶著眾人,繞開了這些此刻已淪為流亡野獸口中美味的墨國人屍骸,卻阻止不了此時被他們押解回夙國的那些墨國人低聲悲泣。看到這一幕後的玄墨無鋒,怒不可遏。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雙拳,全身的經脈爆起,似是想要掙脫此刻將他束縛的枷鎖。看守他的明光鎧在這個時候給了他一鞭子,讓他不要站在原地拖累整個隊伍行進的速度,結果這一鞭子被玄墨無鋒接住,並反向將揮鞭的明光鎧摔倒在地,接著這個男人用手中的鞭子將另外一名聞聲趕來的明光鎧圈住,然後狠狠地將他拉下了馬,躁動與騷亂令這支正奔赴夙國途中的隊伍潰不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