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府貴賓廳外,晚風飛雪凜冽。
段念提劍,不讓他人靠近分毫。
鹿鳴則在暗處觀望,伺機而動。
寒風順著門縫窗隙,明滅燭火。
此刻的鹿呦,目光恭敬了許多。
這位老者不再敢像先前那般直視面前這個女子的雙眸,老者將目光下壓以示崇敬。千羽楓華微微一笑,抬手於默然間,為鹿呦倒滿了杯中的酒,鹿呦本想推脫,卻聽千羽楓華在此時緩緩道:“鹿大人寫與家姐的書信,臨行前,家姐曾與楓華過目,如今楓華已代表千羽氏,依照鹿大人於信中所說,來到夙國,不知鹿大人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鹿呦用拇指輕輕擦拭酒杯的杯口,深凹的眼眶裡,深邃的雙眸飄遠了遠處的燭光:“家臣能得千羽氏記掛,於當下危難之時,不遠萬里前來相助,實在感激涕零,只是如今夙國內部局勢紛雜,外有列國如群狼環伺,又有西霽千雷入侵在即,不知千羽姑娘在踏入夙國之前,對於這些可否事前便有所瞭解。”
千羽楓華:“作為旁觀者,楓華有聽家姐提到過這些。如今夙國所面臨的外在威脅,天下人有目共睹,但若論及夙國內部之暗流湧動,想必鹿大人要比千羽氏乃至天下人更為清楚。”
鹿呦:“千羽姑娘太看得起老朽了。”
千羽楓華:“能在千羽氏離開夙國之後,憑藉一己之力爬到今天的這個位置,證明鹿大人定有過人之處。”
鹿呦:“老朽只是運氣好。”
千羽楓華:“能在如今暗潮洶湧的夙國,始終佔據一席之地,僅憑運氣怕是不夠。”
鹿呦:“千羽姑娘對於如今的夙國內部局勢,瞭解多少?”
千羽楓華:“自三年前隨家姐舉族遷居絡國起,便沒有再特別的注意過這些,所以今夜煩請鹿大人抽空,給楓華講講千羽氏離開夙國的這些年裡,夙國內部勢力又經歷了怎樣的更迭。”
鹿呦聽罷,露出遲疑的神色。
經過片刻思量後,這位遲暮的老人開口試探道:“老朽聽聞千羽姑娘的父親,也就是主公千羽流螢,曾在夙國廟堂之上安插有三枚棋子,以防夙國主雲宸心生異變?”
千羽楓華卷睫輕顫,與鹿呦緩緩道:“這三枚棋子,一枚死於“明光之亂”,一枚失去聯絡至今生死不明,如今只剩下鹿大人與我們千羽尚有聯絡。”
其實千羽楓華並不想告訴鹿呦這些,但是既然鹿呦已經知道,若是再要隱瞞,反倒不是一件好事。千羽楓華不知道鹿呦對於“三枚棋子”的事情知道多少,所以當鹿呦對她開始試探之時,她也在開始試探鹿呦。
此時的鹿呦基本上已經明白為什麼千羽氏會派一位千羽族人,不遠萬里馳援於如今暗潮洶湧的夙國。一枚棋子已死,一枚棋子失聯,只剩下他一人依舊與千羽氏存在羈絆。
前一刻滿面恭敬的鹿呦,這一刻忽而想在席間與千羽楓華平起平坐,但一想到門外有位不知身手如何的千羽氏家僕守著,瞬間意識到千羽楓華此行,並非他想的那麼簡單。
鹿呦不敢抬眼與千羽楓華對視,殊不知千羽楓華早已在鹿呦的思量間看透了鹿呦的心思,於是開門見山:“其實,千羽一族的長老在得知鹿大人向我們千羽氏求援一事之時,曾建議家姐斬草除根。”
鹿呦聽罷,惶恐萬分,未等他再次伏揖於地,千羽楓華繼續道:“但是家姐念及鹿大人多年來為千羽氏所做的貢獻,遂力排眾議,命楓華代表千羽一族,前來助鹿大人一臂之力。”
鹿呦:“能得如今千羽家主之信賴,老朽定為千羽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千羽楓華:“其實鹿大人之所想所思,楓華都明瞭於心。如今夙國內部暗潮洶湧,除了千羽氏,沒有誰可以毫無保留的幫助鹿大人度過難關。”
鹿呦:“既然言以至此,千羽姑娘想知道些什麼就問吧,鹿呦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千羽楓華放下手中碗筷,將雙手收於袖中。淡淡的幽香在此間漫無目的遊蕩。她正襟危坐在鹿呦的面前,嚴肅道:“我想知道霽北三友,柳、夏、韓這三大世家在雲氏衰微的這些年裡,都做了些什麼?”
鹿府基本上大多過道轉角都裝有暖燈,所以即便行走於室外,也並沒有府外那般寒冷。一路奔波輾轉的段念,在藉著暖燈驅散體內寒意之後,又以霜雪洗滌手中軟劍。
時間一點點過去,屋裡鹿呦與千羽楓華不知道聊了多久,而段念也不知道自己像現在這些已經等了多久。
或許是太過於無聊,所以段念決定揮動了手中的軟劍,活絡活絡筋骨,順便熱熱身子,結果沒控制好力度,不慎以軟劍劃損過一根硃紅漆飾的木柱,並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淺痕。
早已在暗處觀察他多時的鹿鳴,見自家器物被這樣一個賤民模樣的陌生人劃損,立馬走到段唸的面前,這讓警惕的段念隨即將注意力轉移到鹿鳴的身上。
充斥於段念體內的真氣,在他揮劍之時灌注到軟劍當中,使之瞬間直至鹿鳴眉心。鹿鳴沒有躲閃段唸的這一劍,並當著段唸的面緩緩拔出了劍鞘裡那把暗金色的長劍,回以段念冷冷的目光。
段念:“你是誰?”
鹿鳴冷笑:“你在我家,問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