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樓外,月光傾灑在飛花劍金色的劍脊上,令人心生顫慄。秋夜裡的金桂,則在肅殺的晚風裡蒙上一層淡淡的清霜。
雖然血已止住,但是撕裂感卻依然在方鵬的左肩引起陣痛。他心想,只要接住景軒的接下來的兩劍,一切都會結束。
景軒不會殺他,但是方鵬卻沒有想過。若是他接下了景軒接下來的這兩劍,自己這輩子恐怕就再也拿不起刀了。
而這些,早在景軒拔出飛花劍起,便已經註定。雖然景軒不會殺了方鵬,但是出鞘的飛花劍向來不會留情。
施捨和憐憫等同是給予敢向景軒發起挑戰的武者毫不掩飾的侮辱。
此時的方鵬,轉動“蛇影”的刀柄,目光緊盯飛花劍尖,不敢有絲毫鬆懈。血腥味兒與汗臭味兒,在不經意間隨風飄遠。
混雜著血與汗的衣甲,在夜色下泛著淡淡的銀光,方鵬沒有說話,他在等景軒出劍。九階巔峰的武者與十階初期的武者差別,主要還是在對於細節的掌控上。
雙方都將致勝的關鍵鎖定了在每一個不經意的瞬間。方鵬抓住了景軒不會對他痛下殺手這一點,打算再一次正面接下景軒的劍。
隨著遠處一聲不請自來的夜鴉啼鳴,飛花劍在月下化作金色流光直刺方鵬眉心!但是,這一次方鵬卻看清了景軒的劍術軌跡。
“蛇影”在方鵬的咧笑間,畫出一道完美而又閃亮的圓,僅是剎那間便將景軒的這一劍流光化解!
然而,未等方鵬慶幸自己接住了景軒的這一劍,周圍所有圍觀的凰羽甲冑紛紛亮出了他們的刀劍。
景軒的這一劍,方鵬看似接住了,但是事實上並沒有。這個沒有眉毛的男人,曾無數次從死亡的邊緣試探,而剛剛的那一劍,卻是他此生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炙熱的血再一次滲透了方鵬的衣甲。
方鵬以“蛇影”拄地,伸出手指輕點剛剛那一劍下,自己身上新添的幾道傷痕:“一處、兩處、三處、四處……”
算上先前的那一劍,此刻的方鵬身上一共有六處劍傷,也就是所剛剛那一劍方鵬看似接住了,但是事實上還是被飛花劍所傷。
這是飛花劍二十四路劍法裡,綿長而又虛幻的第四式“春雨式”,剛剛方鵬身上新添的那四道劍傷其實都在一劍之間。
劍勢化春雨,和風細細來。
方鵬沒有接住這一劍的起手式,僅在其收劍的時候踩了個尾巴,由於景軒不想將方鵬殺死,所以這一式最大的殺招景軒沒有施展出。
換做以往,“春雨式”過後,飛花劍下必將新添亡魂,適才圍觀的眾凰羽甲冑也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紛紛拔出刀來。
這些凰羽甲冑很擔心方鵬會死在今夜。即便不是死在景軒的劍下,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再也拿不起刀。
景軒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這一劍他算方鵬接住了。他用沒有絲毫情感波動的口吻對面前這個正拿著刀的男人道:“還站得起來嗎?”
方鵬笑了笑,嘗試站起來。
搖搖晃晃的身軀在夜色晚風之中如同紙糊的一般,在他身邊的那些凰羽甲冑想扶他一把,但是被他拒絕了。
方鵬最終還是站起來了。
他舉起手中的“蛇影”,指向面前這個冷酷的光風禁衛大統領,目光裡景軒握住飛花劍的那隻手臂正在滴血。
那是先前他趁著景軒大意時留下的證明,證明他可以傷得了景軒,證明自己並非毫無勝算。
也是因為“蛇影”留下的那一道細微傷害,此刻的景軒不再像先前那般大意。接下來的這一劍,景軒會更加認真小心。既不能大意,也不能失手將方鵬誤殺。
方鵬敢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公然挑釁他景軒,就是在挑釁光風禁衛,光風禁衛直接隸屬天子管轄,挑釁光風禁衛也就等同是在挑釁天子權威。
下一劍,景軒會給方鵬一個痛快,讓這位勇氣可嘉的棲鳳閣錦衣司指揮使提前解甲歸田,安享餘生。
景軒:“我會給你一個痛快。”
方鵬笑著怒視景軒,像是一隻盯緊獵物的豺狗。他的齒間已被鮮血染紅:“最後一劍,結束了麻煩景大統領跟我們走一趟!”
景軒:“只要你能在這一劍過後,依然還能站起來,我會全力配合今夜凰羽的一切安排。”
方鵬:“希望景大統領不要食言。”
景軒:“方指揮使準備好了嗎?”
方鵬:“揮劍吧!”
肅殺的風,在此間撩起方鵬凌亂的長髮,他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多了些許的釋然,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位棲鳳閣錦衣司指揮使就這麼放棄了抵抗。
往後,他還要陪伴著棲鳳閣走過未來漫長的歲月,又怎麼會就這樣輕易的死在煙雨樓的門外。
月下“蛇影”,在飛花劍揮動的剎那間再一次將其鋒芒纏繞,像是一條貪婪的巨蟒強行去吞食比它還有強大的獵物。
飛花劍在景軒的手中化作一條游龍,壓得方鵬喘不過氣來。此時的方鵬即便想要去躲閃景軒的這一劍,他也沒有力氣和機會。唯一的機會便是以生死相博,換取絕處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