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國白氏與由衷酒樓這樣的老字號自古以來便有著密切生意往來,所以在白薔的安排下,孟簡這幾日都住在明月城中的“由衷酒樓”。
帶孟簡來夙國的車伕白樸,就是在這裡和白薔彙報他們已經平安到達夙國的訊息。這幾日,白樸一直在暗中尋找白薔所說的那個叫廉牧的公子,但是明月城之大,恰人海茫茫,今又處多事秋冬,想要馬上找到廉牧是根本不可能的。
白薔與廉牧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絡,只能憑著記憶給予家僕白樸一個大致的模樣。喜歡拿著一柄玄色長槍到處晃盪,槍頸處會挑著一壺濃烈的老酒,常常衣衫襤褸像個乞丐,但是腰間卻彆著一塊月牙形的白玉。那是廉氏曾輝煌過的象徵,也是廉牧從未和任何人提起的過往。每個黃昏的時候,廉牧都會出現在夕陽下的由衷酒樓,然後喝到深夜才遲遲歸去。
那年,白薔奉命替家族打通霽北生意,踏著一路的風雪來到了明月城,正在由衷酒樓和難纏的掌櫃談生意。
那時,廉牧還是明光鎧的統領,明月城炙手可熱的新秀,沒事的時候,常會來由衷酒樓打壺酒,聽聽曲兒,聊以度日。
那時的廉牧衣衫襤褸,除了長槍便是酒,腰間尚未佩戴著月牙形的白玉,是個人都會當他是乞丐,見之避讓。
遠道而來的白薔,是廉牧遇見的第一個見他而不避讓者,並且話語中沒有絲毫嫌棄之意。命運讓本就處於天下兩端的二人,相逢於夕陽下的由衷酒樓。
廉牧是白薔這一生見過非常特別的一個人。她不懂,這個常出入朝堂,眉宇間深藏英雄意的男人,是如何保留下這一身的江湖氣。
而這身難以說清的江湖氣,
偏偏正為當年白薔所憧憬。
從小在明月城長大的廉牧哪裡見過像白薔這樣美麗的南方女子,儘管只是匆匆一面,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廉牧卻在白薔的面前燒紅了臉。
“你,沒事吧?”
“我,喝多了。”
廉牧很少會承認自己喝多了這件事,而事實上初見白薔的那天,他並沒有喝酒,只是由於太害羞所以臉紅如飲酒似的:“可否,勞煩姑娘送我回去?”
白薔:“我與公子萍水相逢,這不妥。”
廉牧:“忘了先自我介紹,在下廉牧。”
白薔:“你就是傳聞中的明光鎧統領?”
廉牧:“是不是比傳聞中的要帥很多?”
白薔:“廉大統領還真是風趣幽默啊!”
廉牧:“那姑娘你可相信一見鍾情嗎?”
面對廉牧如此開門見山,對此,初來乍到的白薔,竟絲毫不覺得這少年有些輕浮孟浪,反倒是笑言:“我信你個鬼!”
廉牧:“如果姑娘需要我可以…”
白薔:“本姑娘什麼都不需要!”
廉牧:“聽說姑娘想買下這裡?”
白薔:“統領知道的還挺多啊!”
廉牧:“我能幫你搞定這件事。”
白薔:“本姑娘一人也可做到!”
廉牧:“給個機會,我住城西。”
白薔:“太遺憾了,我是路痴。”
廉牧:“沒有關係,夙國我熟。”
白薔:“廉大統領,想的挺美!”
廉牧:“那就不想了,跟我走。”
白薔:“哎?你幹嘛!”
說罷,廉牧直接當著眾人的面拉著白薔就跑,絲毫沒有給白薔拒絕他的機會。身後白氏家丁見狀趕忙追趕,結果被沿途的攤販撞得暈頭轉向,望著一直以來把自己看得很緊的家侍們,因為廉牧的這一舉動變得如此狼狽不堪,白薔絲毫不感到生氣,反而有些開顏,遂撲哧一笑。
所有往來人好奇的目光裡,時間彷彿在廉牧牽著她手的那一刻停止了流淌。向來無畏的廉牧,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如野兔般亂撞。他這一生很少會做出衝動之舉,在此之前廉牧從未心動過,只到白薔出現的那天。
白薔有沒有心動他不知道,但就因為白薔的這一笑,當時的廉牧遂暗自在心中立下了此生非她不娶的決定。
那一年也是這樣的秋冬交際。
風中流躺著白色薔薇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