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火玄珠吞噬懷劍公子,非但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反而靈識大損,消耗頗巨。若硬要說好處,只不過是幫助李魚逃過一難,保住了這千挑萬選的宿主而已。
這些天裡,火玄珠埋頭於龍爭虎鬥,無暇顧及外務。一直到此刻,李魚想要脫離與自己的聯絡,火玄珠遽然驚悸,發現形勢已急轉直下,這才不得不出聲喝止李魚。
只是瞧眼前架勢,多日苦心經營,一朝化為烏有。
火玄珠十分清楚,它縱然震怒萬分,百般呵斥,也無法阻止李魚的決定。它之所以挑上李魚,豈非便是因為李魚百折不撓的意志?
既然李魚自尋死路,火玄珠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合適宿主而已,毀了也就毀了罷。千年時光都熬下來了,也不怕多等一千年,不怕多等三千年。
李魚的確意志無雙,但世人多如牛毛,意志無雙之人,未必只有一個李魚。
這時卻聽李魚問道:“火玄珠,你主動說話最好。我且問你,你的真力析為靈氣,可否治療神衰意斷之絕症?”
既知李魚選擇,火玄珠無暇多顧,冷笑道:“什麼狗屁絕症,本尊一縷靈氣,便足以功奪造化,改天換日。豈止這牛刀小用?你若是知機,便不要恣意妄為,少不得有你大好處。你若是不知好歹,本尊現在力量最是衰弱,也任得你與老匹夫擺佈,卻怕你們後悔不迭。”
宋星天哂然一笑:“火玄珠畢竟是火玄珠,明知宿主將毀,卻仍直言不諱,並不扯謊阻撓。”
眼見得宿主之計功敗垂成,火玄珠好不氣苦,更念著與聖天功真元抗衡,懶得與宋星天多費口舌,心神一收,潛心珠內紛亂,再不搭理珠外人事。
李魚聽到火玄珠果然有效,心意愈發堅定,對宋星天道:“火玄珠霸道異常,我先前還怕取出火玄珠後,惡性難馴,神醫一時難以掌控。如今它衰弱無力,正是天賜良機,只盼神醫莫忘了誓言。”
“老夫已退隱多年,但天醫絕手這塊金字招牌還不想砸掉。”
李魚這時已無顧慮,那柄尖刀繼續突進,正欲剜取心肝,陡然卻聞一聲嬉笑:“住手!你這是自尋死路,愚不可及!”
這笑聲脆脆如銀鈴,嚦嚦如黃鸝,偏又帶著一股軟媚之意,直滑入李魚耳中。
李魚大吃一驚,不為這突如其來的嬉笑聲,只為發出嬉笑聲的這個人。
藥廬空蕩,笑聲切近,嬉笑之人,分明便是那平躺在榻上的趙月兒!
卻見趙月兒慢悠悠直起身軀,靈動跳下病榻,笑嘻嘻來到李魚面前,仰起了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魚弟弟,見到月兒姐醒來,你就這麼吃驚嗎?”
李魚腦中轟地一下響,只覺得匪夷所思,驚喜交加,握著尖刀的那隻手不住顫動,不覺將尖刀掉落於地。
一旁宋星天也是滿臉詫異,兩隻眼睛盡是疑惑:“怎麼……你竟……”
李魚如在夢中,不敢相信,又迫不及待讓自己去相信。他全然忘記了身前的疼痛,愣愣望著趙月兒,猶猶豫豫問道:“月兒姐,你的病是好了嗎……你的聲音怎麼變了?”
趙月兒笑道:“嘻嘻,魚弟弟,你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呢。從頭到尾,我根本就沒病。什麼神衰意斷,什麼氣若游絲,完全都是騙你的啊。”
李魚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不敢置信,呆呆說道:“月兒姐,你在胡說什麼?你說你沒病,可是那麼多天你全無聲息,那麼多郎中為你診治,怎麼會……就連神醫也束手無策……”
趙月兒搖頭笑道:“你真傻,真的。我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你啦,你還沒有想明白嗎?”
望著趙月兒戲謔的目光,李魚有些頭昏腦漲,不由晃了晃頭,卻瞥見地上的那柄尖刀,忽然靈機一動,試探著問道:“難道,難道說這一切都是為了火玄珠嗎?”
趙月兒掩嘴笑道:“魚弟弟,你這個人啊,總得人罵一罵你,然後你才能變聰明一點。”
一旁宋星天亦是苦笑道:“本來這一切的確是為了火玄珠。但現在嘛,老夫也不知道宗主作何想法,可真是叫老夫莫測高深了。”
“宗主?”李魚霍然變色,瞪大著眼睛,質問趙月兒道:“你到底是誰?”
“傻弟弟,我當然就是趙月兒了,如假包換的趙月兒。”趙月兒嘻嘻一笑,雖是醜陋的面容,但那兩隻眼睛靈動非常,神彩秀徹,竟叫人忘卻醜陋:“魚弟弟,你又以為我是誰呢?”
望著趙月兒俏皮而得意的笑容,李魚心中一警:“不能亂,不要急,慢慢想。”
他不由閉上了眼睛,竭力讓慌亂的心平靜下來,腦中更飛快閃過這些日子的經歷。忽然一道白光閃過,一切豁然開朗。
李魚睜開了眼睛,有些感慨,有些失落,又有些淡然,一字一頓道:“你是魔音宗主。”
“以為還要很久,這麼快就答對了呢。不錯,我便是魔音宗主趙月兒。”
趙月兒掩嘴微笑,吩咐道:“宋爺爺,你還不去給魚弟弟包紮傷口?再耽擱下去,我只怕魚弟弟還沒被氣死,便已經流血過多而死了。
你瞧他的傷口多嚇人啊,嘻嘻,他若是能早一些想出答案,才不會流這麼多血呢。可見一個人若是傻子,總難免要多受罪的,嘻嘻。”
(已算故友良朋,何忍鋒刃相向?這句話一語雙關,表面上說的是刀,實際上說的是趙月兒。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