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神色一頓,冷笑道:“他反他的,與我何干?”
姜翊紘神色詫異,說道:“由呂之於巴塔部,是為不仁不義。但他於千朵部,之於你,卻是有情有義。主動獻出礦脈管轄權交接文牒,情義之一;拖延時間,按兵不動,打亂資訊對稱,將所有能夠採礦的人手簽訂生死契約於千朵部,情義之二;輸送利益,將有用之資源高價購入者匿蟲,壯大千朵部,情義之三;不顧一切帶走了望鄙的主力,投奔你而去,情義之四。竟然換來大首領如此之冷漠,姜某實在不解。”
英娘道:“胡說八道,說完了嗎?”
姜翊紘也不尷尬,神色自在,唉聲嘆氣道:“我就算是胡說八道,由呂因你而反水是真;我就算胡說八道,除了千朵部把文牒這燙手山芋當寶,誰又願意趟這渾水;我就算胡說八道,科帕上部猜忌,毗鄰下部怨恨,千朵部一下部而已,如何擋之?”
“姜某之所以選擇單獨相見,正是給了千朵部臺階下。大首領你交出文牒,其他事我擔著,事後我決口不提今日之事。否則,我巴塔部大軍所指,千朵部區區下部,是為出頭鳥,生靈塗炭之日,玉碎之下,焉有瓦全?”
英娘沉默,已然意動。
姜翊紘趁熱打鐵,嘆道:“大首領你可能認為我逞口舌之爭,然也。姜某區區練氣期修士,也只能在夾縫中求存,巴塔部今日能與我部籍加身,明日也能棄之如敝履。來之前,姜某亦怕死,卻不得不來,否則無用之身,何來價值?正如大首領你有萬般委屈冤枉,千朵部萬般不由己,又訴與誰人聽?思量及此,你、我之情況,同病相憐。”
英娘把著杯盞,終於說道:“先生確實膽色過人。文牒確實在奴家手中,只是所有的生死契約都已上交上部,你方空有者匿蟲,於先生而言,如今之局,天平都在科帕部這邊。”
姜翊紘搖了搖頭,說道:“非也。無論局勢如何,拿回文牒,姜某已無愧於天地,無愧於上部。其他的,時也,命也。天要下雨,姑娘要嫁人,只能隨他去吧。”
也不見英娘如何動作,一封文牒放在了面前:“先生好生厲害,奴家都捨不得先生離去,想邀請先生到千朵部做客,如何?”
姜翊紘伸過手,拿過一看,正是靈石礦脈管轄權的交接文牒不假,貼身藏好,說道:“千朵部數千年前也是位列九十九部之一,看來大首領不是被姜某說服的,而是事先就想好了順水推舟,輕描淡寫抽身,從而隔岸觀火。”
英娘卻忽然嘆道:“千朵部的曾經已經隨風而去,隨著等了兩千五百年沒等來的那個承諾一起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眼前之人,年近三十,僅僅練氣期修為,為何能受巴塔部禮遇?
一邊觀察姜翊紘的反應,只見他置若罔聞,單手拿著一把匕首,在船舷某一位置一刀又一刀固定重複地劃割著,已有一會。
半晌,英娘忍不住開口問道:“先生在做什麼?莫非要鑿穿此舟?”
姜翊紘自顧自,隔了一會,搭話道:“在姜某家鄉,有個刻舟求劍的故事,想不想聽。”
英娘不知他此舉何意,待聽完姜翊紘所講刻舟求劍的故事後,她笑道:“劍落水中只會沉底,這是普通常識。船走遠了,還要在船底下找那早掉下水去的劍,真是愚蠢可笑。”
姜翊紘卻煞有其事地說道:“姜某本身也不信這個故事的,但是恰好來時,姜某的隨身佩劍掉進水裡了,諾,就是在這個位置丟的。姜某堅信,只要心裡虔誠,古人必然誠不欺我,可以不妨一試。”
英娘看笑話一樣,說道:“假使船是靜止的,劍沉水底,在船的落劍處刻上記號順著記號下水找劍,自然有可能找到。無奈劍沉水底就不動了,船卻在不斷移動。先生又不是三歲小兒,此舉實在幼稚。”
姜翊紘高深莫測道:“剛剛英娘說千朵部為了一個承諾等了幾千年,在姜某看來又何嘗不是幼稚之舉。可千朵部卻堅信了兩千五百年,不是嗎?”
英娘心神一愣,不知道姜翊紘此舉是何試探之意。
姜翊紘突然站起來,說道:“改天我送大首領幾套禮服設計,這圖騰部落在衣食住行這一塊,太粗糙,太馬虎了。”
英娘這才發現,姜翊紘的穿著雖然仍舊是圖騰部落所用材料,但是確有別樣的風采,不同尋常。
正要問禮服是何物,姜翊紘挽起衣袖,說道:“大首領你且看,姜某這刻舟求劍能否求來劍。”
英娘見姜翊紘來來回回不著邊際,微嗔,言道:“莫非先生事先於此處水下藏了寶劍不成?”
否則姜翊紘哪來的自信,刻舟定能求到劍。
姜翊紘晃頭道:“一隻腳哪裡能同時踏進兩條相同的河,姜某丟了船槳,又順流而下,你我說話之間,船又動了,如何能事先藏好寶劍於固定位置。不過,大首領你且看姜某去去就來,就能明白這個故事到底可不可笑了。”
說罷,嘴裡叼著匕首,在剛剛刻畫之處,仰頭倒下直沉江底。
英娘也想看姜翊紘如何刻舟求劍,饒有興趣地等了接近一刻鐘的時間。
忽然,她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明眸含怒,動用圖騰之力,腳底下的扁舟瞬間炸成了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