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寧郡主的到來似乎讓禮朝偌大的皇宮裡多了幾分謹慎的熱鬧,皇帝設宴,太后宮中的笑聲不斷,一進宮門就能聽見。
她受皇帝喜愛,又有太后寵愛,另還有一個戰功赫赫的侯府做母家,在後宮膝下有子的眾娘娘眼裡就是個香餑餑,雖然她們的殷勤也不會表達特別顯眼就是了。
可就算是這樣,九皇子蕭楚瀾被其他兄弟當做欺負物件的這件事也不會有所改變,頂多在頭兩天收斂了一點,過了那兩天,這壞習慣便又漸漸重拾了起來。
而蕭楚瀾值得他們嘲笑作踐的無非就兩點,一是他母妃早亡,有娘生沒娘養;二是他長相陰柔,還是個短命鬼。
這一日有貴妃撐腰,二皇子身邊又多了好些侍從,終於成功扒了蕭楚瀾的衣物換上一套嬌滴滴的錦繡羅裙。
二皇子讓人扯住他,摩挲著下巴欣賞了一番,笑道:“真是好看~我說九弟你就是投胎踏錯了腳,你要是個女的二皇兄保證待你好!”說完還作勢要伸手在他臉上摸一把,被蕭楚瀾羞憤地扭頭躲開了。
“滾開,別碰我!”
“嘿嘿,真的連說話都和女孩子一樣呢!”二皇子蕭楚涵見他身子骨柔弱,動一動就跟女孩子似的喘,不禁捧腹大笑。“你瞧瞧,你這個樣子!哪個姑娘願意嫁一個比自己還女人的男人?”
“娘娘,二皇子殿下他們這是在玩什麼呢?”不遠處傳來一聲清甜動人的疑問,劉貴妃臉上的難色一閃而過,萬沒有想到涵兒竟在芳輝宮內對蕭楚瀾動手腳,還被平寧給看見了。她身側的女孩兒探出身子走了過去。
蕭楚涵一看到他母妃身旁小鳳凰似的平寧不由眼前一亮,其餘小太監則是嚇得鬆了手,這時候誰還顧得上九皇子。
平寧朝蕭楚瀾看過去,誰知那傢伙竟故意躲開了她的視線。
蕭楚瀾抱著身子,羞赫地恨不得立刻離開,下意識地避開了平寧探過來的目光。怎麼每次出醜都能被她撞見?繡花的鞋尖和搖動的裙襬出現在眼前,從上方投下一片人影來,蕭楚瀾身子忽地一僵,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
這副模樣,不想被她看見。他心裡第一時間這麼想,但可惜事與願違。
“這是——九皇子?”平寧明知故問,還假裝好奇地拉下他遮臉的手。
蕭楚涵靠過來極興奮道,像在向人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是啊是啊,很漂亮吧!不過比起郡主來,還是差遠了。”
廣袖之下,劉貴妃兩手交疊著狠狠捏了一把。蕭楚瀾怎麼說也是皇子,傳出去他涵兒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若是一般人便罷了,偏偏撞見的是平寧。聽趙陸說是在碧熹宮見到平寧的,她不得不多想。更何況她希望涵兒能得到安侯府這把助力,這才邀人過來的。
“唔,的確很好看。不過還少了些什麼…”
女孩兒的輕笑聲聽在蕭楚瀾耳裡就像譏誚一般,他心裡忽然一片冰涼。原來,你和他們都一樣。
正這麼想著,他頭上忽然多了什麼東西。是平寧將自己頭上的紫銀流蘇花釵拔下插進了蕭楚瀾髮間,扶正後在垂下的銀紫色流蘇上隨手撩撥了下,蕭楚瀾耳邊叮叮噹噹落下一串細碎的銀片聲,宛如炎炎夏日裡隨風飄來的鈴聲。
他遲鈍地抬起頭,只見笑靨拂面,如夢裡飛花一般的恍惚炫目,女孩兒沒有一絲惡意的,純白無瑕的笑便直撞進他眼底。只一瞬,蕭楚瀾便低下了頭,心臟依舊猛烈地跳動著,卻比剛剛的羞恥多了一絲慌亂和…悸動。
他有些呼吸困難的捂上心臟,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卻又隱忍著。劉貴妃怕他發病,到時候賴上芳輝宮,終是忍不住出來草草說了兩句,以“涵兒不要以大欺小,你九弟身子弱不要逗他”這樣小孩子玩鬧般的話輕輕揭了過去。
又吩咐人帶九皇子下去換衣服,把人送回去。平寧自是要留在芳輝宮和她說話玩笑,順便和蕭楚涵親近親近。蕭楚涵最喜歡漂亮的東西了,尤其愛打扮擺弄那些漂亮的東西,看平寧對待蕭楚瀾的態度早就將她劃為了同道中人。
蕭楚瀾換好衣服,臨走前望了一眼平寧。卻又在平寧注意到他,回望過來前收回了視線。
那支紫銀花釵就那樣百般不適地躺在他的袖兜裡。回宮後,被他拿在手上看了看,放進他母妃生前的首飾盒。盒中除了一支髮釵外,還有兩片乾癟的白海棠,那是前幾日從他扔在地上的衣服上掉落在寢殿裡的。原本沾了些塵土,但被他洗淨了。
夜風開啟的窗戶潛進寢殿,差點將那花瓣吹走。他合上首飾盒閉眼嘆了一口氣,起身去將窗戶關好。對自己道:“蕭楚瀾,她是眾星捧月,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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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昨晚吹風受了涼,柔弱的九皇子第二天就病倒了。平寧郡主提著藥來探望時,他無力地臥在床上,只能眼神幽怨地看她堂而皇之地坐到自己床邊,還伸手摸上自己的額頭。
“你,咳咳!”喉嚨受涼腫了起來,說話聲音沙啞,彷彿砂礫摩擦一般的粗糙。
平寧呵笑了一聲。打得了皇子,擰得過郡主,她發現他比一般軟弱的人有骨氣多了,就是少了點能耐,最後受欺負的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