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八年三月壬子(十九)。
兩宮下詔,命三省有司,整理應該登基大赦之官員犯貪汙、監守自盜以及瀆職等罪名官員名單以及民間所犯強盜、偷竊等罪的犯人名單及其罪名,並付刑部、大理寺稽核,以核定其是否在大赦範圍內。
同時,詔書強調,干犯重罪以及多次犯罪的人不在其中,不可以錄入大赦名單。
同日,兩宮正式下詔,命朝議大夫、直集賢院、知河中府範純仁入京赴闕。
同詔起復責授汝州團練使、本州島安置蘇軾,寄祿官恢復為朝奉郎,命知登州,令入京赴闕。
同詔徵辟承議郎程顥入京,授為宗正寺丞,並令入京候闕。
這就是最終採納了司馬光舉薦。
本來,宮裡面有人建議,是不是可以赦免故駙馬都尉,責授郢州團練副使、本州島安置王詵?
畢竟,王詵是因為蘇軾罪被責罰的,現在蘇頌被起復了,王詵按道理也應該起復。
但被兩宮毫不猶豫的拒絕——本來太皇太后是動心了的,畢竟王詵家族乃是開國勳貴,王家人也一直和她求情。
但向太后堅決的頂住了來自保慈宮的壓力。
還反過來勸說保慈宮太皇太后最終同意了她的意見。
按照向太后的說法是——天子一諾千金,官家既已經說了不給王詵升官,也不給王詵賞賜,就應該尊重官家的這個決定。
娘娘您也不想讓官家背上言而無信的罪名吧?
太皇太后默然良久,終於點頭:皇太后說的對!
當趙煦聽到這些事情時,他輕笑了一聲:“王詵怎麼還沒死啊?”
在他身旁的馮景深深低下頭去,根本不敢說話。
面前的少主,年紀雖然小,在外人面前,看似活潑聰慧,有時候還有些天真,可私底下,尤其是在評論這樣的事情的時候,越來越像大行皇帝了。
他只能是壓低了聲音:“據說,那個在太皇太后面前求情的人,乃是張都知……”
趙煦沒有任何意外,甚至罕見的在外人面前,露出了一個猙獰的表情。
看的馮景心驚膽戰,他是第一次看到大家的神色如此恐怖,甚至稱得上扭曲。
那位入內內侍省都知,和大家加起來攏共才見了幾次面?
他怎麼就得罪大家了?還得罪的這麼深?
馮景不會知道,在他提起張茂則,並且說是張茂則在企圖說動保慈宮太皇太后起復王詵時。
趙煦的腦海,立刻就湧現出了,一段堪稱夢魘甚至是地獄般的記憶,也讓他產生了條件反射,本能的表達出了厭惡和恨意。
那是元祐元年到元祐二年之間的事情。
司馬光已經死了,蔡確、章惇、韓縝等新黨大臣幾乎全部被掃地出門了。
女中堯舜的太皇太后的統治下,朝堂上眾正盈朝。
不到十歲的趙煦,懵懵懂懂的在太母的操縱下,機械的做著那些指定他做的事情。
身邊全是監視他的人。
有一天,趙煦的舊病復發了,發作的很厲害,不斷咳嗦,甚至咳出血來了。
可是,皇帝殿祗候老宗元將事情報告給張茂則,請求張茂則派御醫診治,卻被拒絕了!
是的!
天子生病,想要一個御醫看診,卻被直接拒絕了!
於是,趙煦只能拖著虛弱的病體,在福寧殿中絕望的看著那些太母選派過來的老宮女。
他感覺,自己可能隨時會死掉。
那趙煦是怎麼活下來的?
程頤用他的仕途換的!
趙煦記得很清楚,當他拖著病體,虛弱的前往彌英閣聽講時。
在坐的侍讀、侍講、講書,卻沒有一個發現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