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令人震撼的建築,再強大的生靈在它面前都會自慚形穢,認為自己渺小得如同一隻螻蟻。任何人在它面前都會保持沉默,它從竣工那一刻起,就散發著威嚴。
它是無愧於鋼鐵之城的稱號的,它真的被澆築著一層鋼鐵,足有十米厚,在月光下泛出白光。即使是魔君面對這城牆也要費一番手腳。密集的火把在城牆上排列得像是一條正在蓄力準備翱翔的龍。黑夜在這些火把面前潰散,但依舊不依不饒的發起衝鋒。
素白的雪落在它身上,為它披掛上一層戰甲。
難以想象,這項浩大的工程是如何在這種環境下完成的,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堪稱神蹟!
他們進入要塞城,受到熱情款待,隨後被帶入城內一處軍營,被告知明天會安排他們併入城防守備軍。肖衍跟簡柯去了城主府,說是進行交接商談。只留下這些孩子們。
邵雪痕坐在樓頂看月亮。這裡的月亮大而皎潔,清晰得就連它的輪廓也一清二楚。他一直都是一個守望夜空的孩子,他也亦是一個孤單的人。孤單到一個人能好幾天不說話,對身邊的事充耳不聞。他幾乎沒有朋友。
“你在看什麼。”穆熙在他身邊坐下。
邵雪痕的回答很簡單,只有兩個字,月亮。
“對不起。”穆熙的眼睛裡充滿歉意,“為那天發生的事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你的反應會那麼激烈。那並不是我的本意。”
“算了,我也沒放在心上。”邵雪痕說,“只是我那時候真的憤怒,因為你什麼都不懂。妄自評判。有那麼一刻我真的想將劍貫穿你的喉嚨。”
“可是你最終沒有。” 穆熙說,“這裡並不像我們生活的地方一樣,空氣裡四散著血的味道。”
“這裡是帝國與魔族作戰最激烈的地方,是絞肉機。”邵雪痕說,“大約共有幾百萬人類留在了這裡。在學宮的時候聽執教老師說起過,在這裡,把剛下的雪扒開,下面是混合著血液的雪。再往下挖一點,就可以看到人類與魔族死後被冰雪凍結的屍體。甚至就連土地也被血液深深的浸染,要往下挖好幾米才能看到土地本來的樣子。”
穆熙捏起一團雪,把它們揉成球形,握在手中。觸感很冰涼,被揉成球形後有些硬硬的。但依舊潔淨。
他把雪球舉起,舉到邵雪痕眼前,然後平託它。
“它還是那麼的潔淨。”穆熙說,“因為我的手乾淨。但是如果把它丟到不乾淨的地方,它就會變得骯髒。就像這片土地一樣,只有我們存在並去捍衛它,它才不會被奪走,它才不會被玷汙。我們為它付出一切,血包括生命,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說這些話好像是一個在哄騙小孩的人販子。”邵雪痕輕輕揪著頭髮,“人類與魔族沒辦法共存嗎?”
“你腦子裡是在想些什麼?”穆熙把雪球捏碎,“人類怎麼可能與魔族共存?我們是天敵,不死不休的那種。魔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邵雪痕爬起來,“回去睡覺了。”
“喂,我說這麼多隻是想告訴你,這裡是戰場,把你的憐憫心收起來,這隻會害了你自己。”穆熙說,“你憐憫誰都好,就是不能憐憫魔,他們可是一群沒心的東西。”
巨大的月亮升在空中,清冷似水的月光透過窗戶潑灑進來,房內的物體的影子被拉得細長投射在泛黃的牆壁上。白天還人聲鼎沸的軍營安靜下來,只有風從視窗的夾縫中灌入的聲音,這聲音像極了鬼怪發出的吼叫,這個夜晚安靜的有些怕人。邵雪痕坐在床上,背靠著牆,沉默著。月光映照著他蒼白的面龐。柔順的長髮反射著月光。
抬頭迎向圓月,在月光照耀下,他的瞳孔開始收縮變色,一血紅一幽藍,往外冒出邪異的光……圓月之夜在大陸上象徵著不詳,會是一個流血的夜晚,被天神封印在深淵的惡魔將破繭而出……這是大陸一個古老的,很可能是人為杜撰出來的,因為大陸上的人誰也沒見過天神,但還是有許多人願意成為神的追隨者……他們說神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強大的存在,他們的目光可以穿透整個大陸,任何人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他們的目光下,他們擁有力量的足以摧毀整個大陸,當惡魔重臨世間,天神也會隨之而來,於萬丈高空蒞臨人間,帶來生的希望……
一個偉岸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背後,很模糊,但依舊看起來氣宇軒昂。人影頭上戴著的玉冠浮現出金色的字型,古樸而又充滿威嚴。人影擴散出的虛光,像是巍峨的雪山,素白泛藍。
“接受或是同意。”他的聲音清冷,不包含任何感情,像是萬古不化的寒冰。充滿著不可抗拒的威壓。
邵雪痕沒有回答他,眼中的光在月亮的映照下變得強盛,像是熔岩噴發,瞬間迸發出來。
“你還是不同意?”人影似乎睜開了眼睛。藍色如冰的瞳孔裡放射出一道道寒芒,像是無數的利劍從他的眼中刺出。他的眼睛像是雪山一樣極盡寒意、極盡威嚴。
邵雪痕在寒芒下像是被人用力踢了一腳,眼中的熔岩頃刻間消散,整個人緊貼在牆上,牆壁出現大片裂痕。隨後意識模糊,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怪物吞噬了全部的精力,倒在床上。
人影悄無聲息地消失,正如他來時般悄無聲息。沒有任何殘留,就像他從來沒出現過,剛剛所發生的不過是幻夢。
第二天是喧囂的聲音喚醒了他,軍營裡各種聲音傳遞在空氣中。
“又做夢了?”邵雪痕從床上爬起,揉著發酸的肢體。昨晚昏過去的姿勢保持太久令他有些難受。
他一扭頭,雖然有些讓他難以接受,但床上的裂痕提醒著他那不是夢,是真實發生了的。那個人影是真的。
冷汗從他的前額開始流出,那個人影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讓他像是遭受到了巨大打擊,然後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