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背後又有更深層次的淵源,就是自高祖、太宗朝一手建立的府兵制,隨著社會發展開始逐漸瓦解,而這個漸進的過程,甚至會一直持續安史之亂;原因很簡單,太平時期的土地兼併愈演愈烈。
作為沿襲自北朝、隋代的府兵制度;從一開始的設計之初,就是為了維持一支半脫產的預備役兵員。因此,以國家授田的自耕農/小地主,為基礎的府兵之家,平時無需承擔賦稅徭役,唯操習武藝。
然後,每年抽出兩三個月時間,輪流到指定的地點去服役和執勤;名為上番。待到國家有事,則可以迅速就地徵發其一支,自備弓馬刀兵的軍隊以備不需;而國家只要承當他們在戰時的衣糧鹽菜。
因此在初唐一系列開疆拓土、徵平四方的戰役中,這些府兵作為中軍十六衛轄下的後備兵役來源,曾經發揮出極其重要的作用和。但任何一個東西在設計之初都很理想,卻需經過現實歲月的考驗。
府兵制也沒法例外,隨著國家進入太平歲月,各種權門宦家、豪姓大族的,土地兼併自然應運而生;因此失去土地的不僅是,當初按照班田法授予口分田的自耕農;還有作為國家軍役基石的府兵。
因為這套制度設計之初,就沒有考慮到後續的冗餘和上限。府兵在外服役時,不但家庭缺少了一個主要勞動力;還很容易因為疾病、意外,乃至範圍性的災害,難以維持生計,而抵押和變賣田地。
但田地雖被賣了救急,然軍役帳上的上番名冊依舊在;還是需要自備武裝出丁服役。於是這麼一來二去幾次之後,還算殷實小康的府兵之家,也會因此陷入困頓和赤貧,乃至無力承當軍役而逃亡。
因此,到了太子李弘開始監國的龍朔元年(661年)時;雖然府兵制還未像開元、天寶年間那樣,已經徹底敗壞不可收拾;但也已經出現了邊關和內地的明顯分野;甚至就連關中、京畿都有人逃亡。
尤其是前些年持續的關中大旱,同樣也導致了許多本地的府兵之家,陷入困頓乃至是赤貧;當時尚且年少的太子李弘,奉命巡視關內府兵甚為同情遭遇,以東宮內藏賑濟並,請免軍役延期的罪罰。
後來遇到了江畋,讓東宮財計大為寬裕之後;太子李弘也嘗試為這些府兵,做點更多的事情。比如以醫學上的傷創治療研究為由,在東宮直轄的田莊內,設立多地的養濟院和藥園,收容殘病老卒。
又根據江畋提供的建議和規劃,在涇渭兩水沿岸興辦的工場和作坊中,儘可能的大量接受,那些生計困難或是陷入赤貧的府兵家人;雖然不可能提供像樣的待遇,但至少可提供一口飯吃不至餓死。
雖然示恩於這些老弱病殘,並不能增強東宮名下的實力,反而會因此搭進去一部分生產經營的利潤;但是,在現役諸衛將士,乃至關內府兵將士之間產生的示範性效應,卻是無可估量的影響深遠。
很多人因此感激涕零,而在暗中自發擁護和追隨,這一切締造者的傾向。哪怕太子李弘現今的能力和職分有限,只能影響到京畿道及周邊的十幾個軍府而已。但也無疑讓其他人,看到了某種盼頭。
因此,在位東宮選拔和補充十率衛士的時候;很容易就甄選出一批,心懷感恩且相對背景可靠的忠誠之士。話說回來,《舉猛士詔》的本身就代表著另一個現實困境,就是中下層將校的暫時匱乏。
以大唐的資源體量和戶口規模,哪怕一直持續道滅亡之前的十幾年,都不缺乏動員和徵集士兵的能力;因此,就在黃巢、王仙芝農民起義前不久,還有餘力以湖南、江西之兵,收復被佔領的安南。
但在當下,因為自高宗登基以來延續太宗朝的國策和遺產,繼續打擊和分裂突厥各部;又一舉滅亡了內亂的高句麗,既要維持其故地的佔領,又要與新崛起的吐蕃拉鋸對抗,長期多線開戰的緣故。
各種富有行伍經驗的將校和老兵,實際上損耗嚴重;再加上府兵制度的慢性瓦解,讓原本受過軍事訓練的後備軍役基數,正在持續的萎縮當中;因此第一次大非川之敗,也是在相當倉促之下出戰。
只是為了挽救和扶持,將被吐蕃吞併的吐谷渾殘部;順便懲戒性的打擊這個新興勢力。所以,薛仁貴的邏娑道行軍大總管,更像是一個敵情不明的黑色幽默,因為吐蕃王廷所在邏娑川何止數千裡?
但他還是奉命一鼓作氣A了上去,然後,就因此斷送了至少數萬名訓練有素,卻被高原地理氣候嚴重削弱的精兵;雖然最終與吐蕃人達成停戰,保持部分建制而退,但是這一路的損失同樣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