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裡,在書齋中拿了詩集看了許久,聽見有人敲門,心道是人送到了,開門果然見到一個黑臉漢子,身後跟著王離買下的丫鬟和僕人,確定無誤後那黑臉漢子就離開了。
王離將人引到院子裡,八個髒兮兮的小孩十分慌張怯弱,瑟瑟站在一邊,不知道今後等待他們的是什麼,眼前這個年輕的主人脾氣如何,是否兇惡,想到壞處有些竟小聲抽泣起來,在牙販子那裡受盡了苦頭,不敢放出聲音,只得哆嗦著肩膀,低頭苦苦流淚。
王離看著又是心酸又是頭大,道:“從今天起,這就是你們的家了,院子裡就我一個人,嗐,你可別哭了,怪可憐的。”
王離用臂肘夾起詩集,走到那個哭得最厲害的小孩身邊,一看正是牙婆說的被族裡人吃了絕戶的,他微微彎下腰,道:“你叫什麼名字?別哭了,這可沒人欺負你。”
這麼一安慰,小孩卻哭得更厲害起來,也沒了害怕,放出了些聲音。
王離無奈,待她哭了一會,情緒漸漸安定後才繼續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別哭了,快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這小孩身形削弱,看著很瘦,小臉黑黑的,但是眼睛很大,就是有些暗淡。
她躲閃著王離的目光,低下頭怯怯地道:“我,我不是男子漢。我沒有名字。”
王離一拍頭,得,人家都說了,是丫鬟,不過這些孩子也太小了,都是蓬頭灰臉的,哪裡分得出男女?
一邊的兩對夫妻畢竟是中年人,見過風浪,安靜地站在一邊,等王離問話。
王離問了姓名,知道個子矮小略黑的叫高福,妻李氏,略高的叫孫同,妻鄭氏,都是玉城民人,之前跟過官戶,沒落了,又流了籍,如今被王離買了附戶。
是有經驗的,王離暗自點頭,這起初的辦置家物、管理院子就靠他們了,那八個黃毛丫頭只得另外安排了。
王離可不是狠心到讓這些身子脆弱、營養不良的未成年人幹粗活。
“你們先得有個名字。”
王離看著一邊的小孩,一陣心煩意亂。
他討厭起名字,隨手在詩集上翻了翻,心道雖然討厭幹起名字的活,但文化人家怎麼也不能起翠花狗蛋這些小名吧,還是得正式一點。
翻到一篇長詩,也沒看作者,念道是:“雲誰廣寒宮上思,朝朝暮暮人間遲。滿庭蝴蝶晴午盞,錦字常擬難合詩。感慨多在寒清月,漏斷忽覺孤影時。閒慣春花對舟年,柳下清歌藍橋仙。昔醉孟冬將離忍,丹管仍在任天真。無意往事離別久,爭得無端徹夜燈。想來遠山楚衣段,依窗不知情遠瀾。畫眉欹鳳雲曚霧,巧笑回睇羅雨沾。如今平常雷同附,周身黯黮只儒書。遺作丹青縱妙手,怕羞未予共相濡。此夜花褪暗香濃,暮靄殘月徑煙重。萬杯輕狂天不教,恨不入夢為相逢。”
王離按人扣字,道:“從今往後,你叫雲思,你叫清月,你叫楚衣,你叫羅雨,你叫欹鳳,你叫孟冬,你叫儒書,你叫藍橋。”
說完,回身問道之前的小女孩,“記住自己的名字了嗎?”
小孩趕忙點頭,怯聲道:“我叫楚衣。楚衣記住了。”
呼了口氣,王離安排了個人的職責和房間。
高福夫婦和孫同夫婦住在倒座房中,八個小孩則是住在最裡間的後罩房中。
孫鄭氏善廚,王離便讓她負責廚房,買菜燒飯皆是她來,孫同會駕車驅馬,便讓他一會去買輛馬車,日後隨他出行打雜。
高福夫婦負責家用,待幾個丫鬟身子養好了,可以指使做些尋常的家務,八個人分攤下來,也不必多累。
王離吩咐高李氏看看院裡缺多少被褥、絹匹和洗漱用具、廚具等等家用,缺的讓高福去買。
他給了高福和孫鄭氏銀錢,特意囑咐高福給他們四人和八個小丫頭買件新衣,四人自是感激不盡。又拿了五十兩給孫同,讓他去買馬車,都買普通的便是,不必多好。
王離不怕四人貪了他的銀子,大姚刑法極嚴,四人也不是沒見識的人,知道這樣做的下場。
大姚沒有宵禁,晚上坊街仍有百姓買賣東西,待到黃昏末時,才將新買的家用安置清楚,孫同買了匹棕馬,拴在廚房後頭。
前後花去王離將近百兩銀子。
王離暫時住在池塘對面的東屋裡,那兒環境最好。
沒讓高李氏收拾,自己親自打掃乾淨後,又讓高李氏燒水給八個丫頭洗澡換衣,孫鄭氏則是撿菜做飯。
吃飯的時候他們不敢和王離一桌,王離無奈,只好在一邊又搬了小桌。丫頭們洗了澡換了新衣服,梳了頭髮,看上去清秀許多,有了女孩樣子。
鬧騰到深夜,將包裡的卷軸、玉簪、方牌和從許況那奪來的彎刀放入櫃子裡鎖好,一切才定當下來。睡著生床,蓋著軟軟的錦被,王離在玉城才算有了置身之所,未幾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日頭剛升起了沒多晚,睡夢中的王離被外邊嘈雜的爭吵聲鬧醒,煩躁著看到楚衣跑進門來,於是問道:“怎麼回事,外邊為何這麼吵?”
楚衣經昨夜的安頓身子好了許多,只是瘦瘦的小臉依舊發黃,她慌張地跑進屋子,焦急地看著王離,道:“老爺,外邊有好多人,他們把門口都堵住了,孫嬸子都不能出門買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