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橫波旗在老四腳邊慢慢展開,猶如晴天霹靂灌頂而入,震得他整個人癱倒在地。
“這、這不可能萬萬不可能啊”
老四的嘴巴張的老大,一張黑黢黢的臉龐抽搐不止。
他是漕幫最早的幾個元老之一,鞍前馬後賣命多年。
本自以為,從來都是那閒敲棋子佈局落子之人,沒想到,到頭來,自己倒成了棋局之中的一顆棄子
“四哥你怎麼還看不明白呢當初你是如何追殺衛老七,又是如何殺了那個賬房的凡先生滅口,你難道忘了嗎為何輪到你了,卻這般不肯面對現實呢我告訴你這漕幫本就是個人吃人的鬼地方”
田子方見那老四始終不肯相信他自己眼下的處境,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架勢,踏著大步走上前去,抬起那老四的下巴,湊近了雙目相逼道。
“你放屁”
老四猛地一把睜開他手中,破口大罵道。
“就是漕幫你們還我妻女家人”
大壯已經失去了耐心,一想到他的妻女家眷尚在漕幫掌控之下,他不由的心急火燎,一個掃堂腿就將老四一腳踹了個狗啃泥。
“稍安勿躁,先留他一條命。”
在一旁許久不曾言語的吳京墨勸解道。
眾人見一貫穩重謹慎、處事端方的小吳大人發了話,便各往後退了一步。
“四喜,田子方剛才那番勸解之詞,話雖糙但理不糙。按你們漕幫的做派,有你高高在上威風八面的時候,便有你現在這般落魄境地。之前是你殺他人,現在是你被人殺,你們漕幫就是這麼風水輪流轉的嘛。”
吳京墨順著田子方剛才的肺腑之言說開來去。
見那老四已是氣的渾身發抖,雙目逐漸失去了之前如老鷹一般銳利冷峻的神采,便知此計管用,又繼續攻心為上,說道
“曾經賣命效勞的漕幫頭領,現在卻一心想要你的命昨天肝膽相照的兄弟,今天卻成了送你下黃泉的黑白無常過去被你吆五喝六的手下小弟,今兒個可能就是殺你滅口最得力的好幫手”
“你閉嘴”
人犯四喜激動的一聲嘶吼,氣急敗壞道。
“你很生氣吧對不對你不是在生我的氣,你是在生你自己的氣你氣自己識人不清,怎麼會兢兢業業為這樣一個偽君子鞍前馬後不辭勞苦你怒自己為何不早點看穿一切,逃離種種假象和騙局,不再與那群偽君子和真小人混為一伍”
“你少在我面前自以為是裝模作樣你以為你很瞭解我嗎你是我什麼人”
四喜憤怒地仰起臉來,一雙眸子已被滿腔怒火燒得血紅血紅,怒不可遏的嗆聲道。
吳京墨用手輕輕拍了拍四喜的頭頂,突然大笑不止道
“哈哈哈哈還挺有骨氣的嘛這是要為了保全何人值得嗎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全了自己的忠孝仁義勇嗎笑話哈哈哈哈
哈”
那笑聲在密不透風的刑訊室中繞著懸掛了滿室的各色刑具來回激盪,迴音不絕,聽起來詭異之極。
四喜只覺得那聲音像是變成了一道道鋒利的芒刺,尖嘯著插入他每一寸頭皮,又好似成百上千只嗜心蠱蟲在蠶食著他此刻脆弱的心靈。
他不由地用手緊緊捂住了雙耳,頭痛欲裂,痛苦難當的大聲喊道
“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吳京墨見狀,攻心之術已初見成效,趁熱打鐵,又丟擲了一句誅心之語,問道
“你沒想到自己也有成為棄子的一天,內心很難接受吧”
“不要再說了,我求你了,求你了”
那四喜突然大叫一聲,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口中苦苦哀求道。
“四喜,我敬你是個有骨氣的勇士。只是,勇,一旦用錯了地方,便成了莽忠孝仁義,若效錯了力、會錯了意,反而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吳京墨看向老四那張溝壑縱深、略顯滄桑的老臉,那張黑黢黢的臉龐早已掛了彩,抽泣起來更顯得委屈十足、天可憐見。
見他的心理防線已被自己擊潰,吳京墨一鼓作氣,步步緊逼道
“行刺皇室,有違臣民之忠德,有悖國之大義,此為不忠不義犯下如此十惡不赦之大罪,半分未顧念此舉將禍及妻兒親族,此為不孝興師動眾,僱兇殺人,從而導致一死一傷,一點也不愛惜自己和他人的性命,此為不仁”
四喜已被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的羞愧萬分,懊惱莫及,整個人都匍匐在地,將臉深深埋在自己交疊的臂彎之下,恨不得變成一朵石板磚上的陳年青苔。